顧月霖心頭一暖。有人等的感覺,總是好的。
策馬疾行一段,他跳下馬,唇角逸出微笑,“娘,洛兒。”
蔣氏搶步到他近前,緊握住他的手,一時間卻說不出話。
君若望著哥哥,目光暖暖的,笑容也是暖暖的。她上前去,挽住蔣氏的手臂,“到屋裡說話。”
“嗯,好,好。”
片刻間,顧月霖發現了蔣氏的蒼老,眼角細紋增多,鬢邊染了霜雪,而且,病態明顯。
這兩年,蔣氏身體每況愈下,但在信中從不提及,報喜不報憂。她不說,顧月霖也知道,卻無法回來侍疾,只好順著她,裝作不知情,吩咐人盡心照顧著。
到了內宅,三人自有一番契闊。
“咱娘三日前就回來了,只怕不能及時見到你。”君若說。
顧月霖感激地一笑,“既然回來就別走了,不妨讓琳伊也住過來,橫豎我宅子多,時不時要到別處。”
“你不說我也不會走了。”蔣氏情緒已經平緩下來,語聲裡盡是慈愛,“在外受過傷,我得看著你好好兒吃飯、服藥,哪怕三日裡只能逮著你一日,也總好過常日裡沒人管得了你。”
“依您。”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轉過天,魏琳伊搬過來。
蔣氏擔心顧月霖的身子骨,她則是擔心母親的病痛,照實跟君若說了。
君若怎麼會不理解,“應當的。哥哥既然說了要你過來,就不是場面話,他自然也知道自己粗枝大葉,長輩的事有你在更妥當。”
顧月霖那邊,天不亮就去上大早朝。
邊疆種種軍務,尚未得到封賞的有功將士,都需要他面呈奏摺給皇帝,知會朝臣。
皇帝心裡有數,早已備好一道道旨意,在殿上頒發下去。之後,就是封賞顧月霖。
皇帝和內閣的意思是加封顧月霖異姓王。
話剛開了頭,顧月霖便斷然謝絕。
皇帝只好退一步,要給他國公爵位,朝臣一致贊同。以顧月霖入仕以來的功績,和那個一發作就嚇死人的暴脾氣,做攝政王都不稀奇。
顧月霖仍是態度堅決地拒絕了,給的理由也是實實在在:“臣只想立業,無心成家,畢生不會有子嗣,也不會過繼。
“皇上給臣再多榮華,也無人承繼,那便大可不必。臣如今所求,是皇上給三兩個月的假,容臣將養傷病,處理瑣事。請皇上恩準。”
“告假的事好說,朕讓你安心休養三個月。”皇帝毫不猶豫,“至於賞賜……你的性子朕清楚,既然說了不要,便是當真不稀罕,那便加封太傅,不準再回絕。其他的,容朕再斟酌一番。”
太傅這東西,有實權便是風光無限,沒實權也不過一個按時領俸祿和例行賞賜的頭銜。
顧月霖稱是謝恩。又不是擔不起,什麼都不要,反倒又要被人說他書生意氣假清高,何苦來的。
退朝後,皇帝喚顧月霖到禦書房,商議完幾件大事,開始敘舊。昨日接風洗塵人太多,君臣單獨說話的時間其實很少。
皇帝說:“你受重傷那次,到底怎麼回事?捨身救的誰來著?你一直也沒提。”
“……忘了,真忘了。”顧月霖歉然一笑,“小事罷了。”他救人的次數多了,哪裡會每一次都記下對方是誰。
“給人擋刀槍叫做小事?”皇帝瞪著他,“你萬一出了岔子,將士們怎麼辦?我和魏太傅怎麼辦?!”
顧月霖敷衍一句:“臣下不為例。”
主帥的義務就是從各方面保護將士的權益和安危,他要是遇到事情還能想一下值不值,根本就不會請命發起戰事,更不會一次次身先士卒。
“罷了,只是氣你在外不知道珍重自身,是非輕重我還是明白的。”皇帝道,“我把你的脈案給太醫院與何神醫看過了,照著他們開出的方子,備齊了藥材和一些補品,皇後昨日讓君若帶回去了。”
“舍妹與臣說了,多謝皇上、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