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老太爺不得不明智地偃旗息鼓。
何大夫自回京到如今,三五日去一趟長公主府,為長寧調理身體。
大體說起來是不錯,可長寧不是聽話的病人,要是肯戒掉胡吃海喝的毛病,情形會更喜人。
只是,作為醫者,何大夫更容易看出長寧時時有種活膩了的狀態,肯按時服藥已是不易。
這日,何大夫循例問診之後,笑容鬆快許多,“殿下情形轉好,往年冬日裡的舊疾,今年大抵不會再犯。稍後調整一下方子,殿下每日晚間服藥即可。”
服藥次數從每日兩次改成了一次,長寧微笑著應下,信手遞給何大夫一個盛著診金的錦盒,道:“見到你家公子和大小姐,替我帶句話,得空了就來串門,跟我下下棋。我就不特地送請帖過去了。”
何大夫滿口應下。
轉過天來,顧月霖和君若聯袂來到長公主府。
長寧見到兄妹二人,笑容舒朗,引著他們到水榭。
水榭建得巧妙,冬暖夏涼,是長寧多年來待客下榻之處。
落座後,長寧笑望著顧月霖,“你倒是沉得住氣,這許久了,不為任何事登我的門。”
顧月霖實心實意地道:“殿下喜清淨,厭是非,若是登門叨擾,之於您或我,都是利弊並存。因此,先前便不敢貿然登門。”
長寧一笑,“混小子,就不信你沒用到我的時候。”轉而望向君若。
今日的君若穿一襲淡紫,頭戴八寶簪、如意釵,將小臉兒映襯得愈發膚光勝雪、面若桃李。
“委實好看。”長寧忍不住稱贊,又調侃,“怎麼轉了性子?以往不是最喜男子裝扮?”
君若俏生生地笑著欠一欠身,“我義母——就是月霖哥哥的高堂,最肯花心思打扮我,我到底是個女孩子,更樂得綵衣娛親。”
“是你的做派。”長寧笑著瞥顧月霖一眼,這小子從不顧忌繁文縟節,君若更不用提了,只是——“蔣夫人和你、月霖正式相認了麼?咱們不在乎,在乎的人可比比皆是。”
“還沒有。”君若笑答,“依著義母和哥哥的意思,明年喬遷之後,正式辦個認親宴。如今已是冬日,我手頭的事擱不下,哥哥也要繼續潛心讀書,鮮少會客,倒也不用急著公之於眾。”
“也是。憑什麼魏閣老的雙親找上門提親之後就認親?落到他們眼裡,不定揣摩到何處。”長寧欣然一笑,“只是,明年認親時,可別忘了給我下一份帖子,我可是一定要捧場道賀的。”
顧月霖、君若同時起身,深施一禮,“多謝殿下。”
那不是誰都想湊熱鬧的事,長寧的言語,擺明瞭是為他們撐腰。
“跟我不用見外。”長寧淺笑盈盈,起身走向棋室,“跟我喝喝酒、下盤棋,這人情就還了。尤其月霖這脾氣差的,上回留給我一盤雲山霧罩的棋,我和皇兄、友人反複琢磨這麼久,的確是能往下走,但都是到一步棋就成了困局,再成殘局。小兔崽子,你倒是會給我找消遣天光的事由。”
兄妹兩個聞言俱是笑開來。
長寧也笑,落座後,看著顧月霖的目光很是溫暖,“若沒有你,也沒有何大夫那般精湛的醫術。比起往年受盡磨折,今年我已算得身安體泰,尋根究底,終歸要跟你道一聲謝。你知道,人打心底活膩了,跟受盡病痛折磨活膩了是兩碼事,我自己分得清,卻怕別人誤會。”
顧月霖略一思忖,欠身道:“晚輩隱約明白。有些病痛令人身不由己,擔心遲早會有喪失尊嚴的一日。要不何大夫怎麼總說,身疾要隨緣,心病在當世卻真無藥可醫,全在於個人。”
長寧頷首,目露欣賞,轉而看向君若,“瞧瞧你這哥哥,哪兒像是剛十七歲的?你瞧著他就不瘮得慌?”
顧月霖汗顏。
君若不自主地嘴角一牽,“習慣了就好啦,晚輩的膽子比不得殿下,但也過得去。”
長寧忍俊不禁,“這倒是實在話。”
對弈第一局,長寧選了君若,“你那性子,下棋必然也沒個章法,好的時候興許比月霖還叫人頭疼,胡來的時候定要讓對手恨不得打你一頓。今兒好歹別糊弄我。”
“您風範、威名擺著呢,晚輩怎麼敢敷衍?”君若笑著坐到棋桌前。
顧月霖觀棋,給兩女子適時地斟酒。
他和洛兒其實很需要這樣的機會,提出心中所願,看長寧是否願意出面,不過是時間早晚、提出的人是誰的區分而已。
就算沒有長寧主動提及會面,他們也會尋由頭前來。
茲事體大,在明年北直隸農戶播種之前務必做成,長寧不成,那就立馬換人。
沒等顧月霖提及,長寧倒是趁著等待的時間先一步道:“你們都不是好相與的性子,我不是耳濡目染,便是已有領教。換在尋常年月,未必應我的邀請,畢竟有無數個理由可以拿來搪塞。可你們很爽快地來了,那麼,最不濟也是與我互惠互利,說吧,只要是我能應的,都不會有二話。”
顧月霖略一思忖,單刀直入:“若是事情牽扯到蔣昭,殿下是否也是這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