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月霖失笑,“確實不是東西。”
“離開再好不過,不然往後只有連累你的份兒。”
“這多虧您成全。”
“咱爺兒倆是相互成全。”魏閣老笑眉笑眼的,拍拍少年的肩,“這事兒我得跟皇上細說說,往後你出人頭地、面聖之時,可別把我賣了。”
“我怎麼敢。”顧月霖笑意更深,“真有入仕之日,還要請您高抬貴手,別我剛一冒頭,您就把我踩進深淵。”
“混小子,我是那種人?別說你那倆紈絝兄妹偷個空就能把我滅了,單說琳琅就饒不了我。噯,我們家琳琅可一直把你當她親弟弟似的。”
“榮幸之至。”顧月霖越來越敬重魏閣老這個雙麵人了,尤其喜歡他私下裡說話沒溜兒、不見外的做派。
魏閣老又何嘗不是見多一次,對這少年的欣賞喜愛更多幾分。作別之前,他低聲道:“我給你帶了份禮,今年鄉試的主考官是翰林院大學士。他算不上喜歡花團錦簇的文章,但也不喜筆風太利的,覺著那是稜角太重、處處顯露鋒芒的性情。到時你可得悠著點兒。”
顧月霖鄭重行禮,“多謝閣老提點。”
魏閣老卻是愈發和藹,“前兩日剛定下來的,畢竟鄉試要趕早準備。但皇上有時候也沒譜,說變就變,再有變動的話,我也及時告訴你。
“秋闈之前,有事沒事的去我家裡坐坐,我剛接進家的孩子資質不錯,你看著辦,最好是過幾年能收他做個小徒弟。”
顧月霖實在撐不住,笑開來,“您可饒了我吧,這往後保不齊還想拜您為師呢。”
“淨哄我高興,真有那份兒心,保我年老之時過安生日子即可。”
“您抬舉,但不管能否入仕,只要您有我能幫、該幫的事,定當盡力而為。”
“得了,你也別收我兒子做徒弟了,咱倆做個忘年交就成。”
話說到這個地步,顧月霖也就不跟魏閣老見外了,說起何大夫的事,末了道,“若有時疫,到時還請您幫襯著沈侯爺,讓何大夫及時為最先染病的人診治,最起碼他能盡快研製出對症的方子。”
“好孩子,你有心了,這事兒我記下了,你也要照顧好自個兒,還有那三個手足。”
“一定。”
回到竹園,君若徑自回到正房,與蔣氏說了事情原委。
蔣氏歡喜之至,“這太好了。以前只以為魏閣老是官場的煞星,卻不想,是這般的通情達理。月霖能帶著長房産業和我的陪嫁離開顧家,是挺重要的一個事兒,幸好有魏閣老成全。”
月霖不稀罕錢財是一定的,但手裡已有大筆銀錢,要是和她淨身出戶,過得越來越好,外人不定怎樣揣測,說他接受兩個紈絝的接濟也未可知,總歸對名聲不好。
君若有什麼不明白的,笑著握了蔣氏的手,“魏家的確是沒話說。”
了卻了一樁心事,顧月霖完全踏實下來,每日仍是用功讀書,時不時寫一篇制藝,拿給李進之看。
李進之在潦倒之前,可是公認的小神童、才子,再歷練了這些年,綜合人情世故看待科舉,可謂心裡門兒清。比對著顧月霖以前的文章,照實說出自己的看法,譬如哪篇文章適合哪樣的主考官,可再委婉或是再犀利一些等等。
顧玉霖一一記下,當即調整。
李進之看的眉開眼笑,“如今你的功夫可謂爐火純青,考官要是故意給你使絆子,我把他鬍子眉毛剃掉。”
顧月霖大笑。
開心的日子總是顯得特別迅疾,轉眼到了正月二十九。
這一日,李進之和君若同時得到訊息。
他們最不想得到迴音的訊息,終是成了現實。
時疫出現。
最先染病的人,及時為其診脈的醫者如是說:
此症因不正之氣而得,氣虛、發熱、胸悶,以至昏迷,為天之疫。一人之病染一室,一室之病染及數眾。患者與旁人,當分室而居、分食餐飲,勿相對談笑,當相互遠離。
當日,顧月霖親自送何大夫到沈府,以便他從速前去醫治患者。
訊息隔日傳至街頭巷尾,京城人人自危,紛紛關門閉戶,視外人為洪水猛獸。
竹園亦然,只是沒有常人的那份心慌,再一次避世而居,安然等待時疫成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