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
正如顧月霖聽說的那樣,顧家兄弟三個儲備了過多的柴炭糧食綾羅綢緞,其他的充其量用一個來月,想好了應付李進之的說辭:顧家拮據,平日吃的是粗茶淡飯,禽魚肉蛋偶爾上桌罷了。
聽說了欽天監上奏的事,顧家也不肯相信,說保不齊是與蔣昭有淵源的沽名釣譽的貨色。
這是源於蔣氏長年累月沒出息,使得他們百般輕視的副作用,且一向認為蔣昭是被今上捧得太高,實際也就是一般的權臣資質。
在他們看來,蔣昭要真有那麼神通廣大,蔣家門風必然極好,出不了蔣氏這種窩囊廢。
最初降雪的兩日,行走雖難但也能出門,官府特設的各類食材倉庫、城中的店鋪照常開門做生意。
顧家有些相信各類如預言一般的傳言了,想添置食材,卻已無能為力。
這些年府裡情形每況愈下,賬面上的銀錢主要來自於長房那些鋪子,如今顧月霖收入手中,進項便斷了,他們花的是各自歷年來摳賬面攢下的體己銀子。
貼補公中、買了過多的柴炭米糧等等,尤其綾羅綢緞價貴,真已掏空了他們的小金庫。
那兩日兄弟三個又是到小佛堂拜佛,又是到祠堂求列祖列宗保佑降雪只是尋常的天氣變化,預言都是人們杞人憂天。
心願是美好的,事實是殘酷的。
降雪三五日後,大雪封路,顧家宅邸所在的路段不在京城主幹,官兵掃雪不及時,出不得門。
越是天寒,越是長久悶在家裡,有的人整日裡所思所想都離不了飯食。顧家三個房頭恰好就是這類人。
各房的老爺、太太、少爺、小姐和去年進門的大少奶奶,一度最大的樂趣就是擬選單子給廚房。
僅半個多月,廚房裡的食材消耗一空,能送上餐桌的只有米粥、白飯、饅頭、花捲這些。
這種倒黴情形的第一天,二老爺見自己的選單子換回的是變著花樣做的主食,氣得不輕,當即喚廚房管事到面前。
管事表情木然,“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廚房已經沒有禽魚肉蛋蔬菜,不單您這裡如此,各房今日都一樣。”
二老爺著惱,“不是說能用一個多月麼?這才半個多月,你把我當傻子糊弄呢?”
管事一臉“你趕緊弄死我我也解脫了”的表情,“您和二太太分開用飯,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也是,其他房頭也是各吃各的,一天吃四五頓的時候都不少,小的若有二話,立即喊打喊殺,小的誰都惹不起。
“這些日子,為了供著各房,僕人三餐鮮少見葷腥,三兩日吃些醬菜打牙祭,但是僕人有百十來號,再多的醬菜也不夠用,五日前便已全吃完了。”
“也就是說,我要每日吃這些玩意兒?”
管事不理他這個茬,說起別的:“買辦沒買調料,鹽更是一斤不添,如今只剩了十來斤,小的日後得省著用。”
二老爺氣得肝兒疼,卻也沒臉發作。
發作又能怎樣?把人攆出去?那跟直接打死沒區別,何況處置了管事,廚房別的人不免心寒,抱團兒不幹了怎麼辦?如今又不同於平時。
他無力地擺一擺手,“知道了,記得知會各房。”
管事領命而去。
過了些時候,大少爺顧月浩、大小姐顧采薇聯袂而來,俱是一臉的氣急敗壞。
行禮落座,顧月浩道:“爹,飯菜不成樣子我也認了,怎的連酒都沒了?往年不都是敞開了喝?”
二老爺沒好氣,“往年有酒鋪按期送來,可那是長房的産業,如今由月霖接手,酒鋪早就不再送酒過來。”
顧月霖瞪圓了眼睛,“月霖憑什麼接手?我是顧家的大少爺,幾時輪到他插手家中産業了?”
二老爺心說你懂個屁,“那本就是長房的産業,你大伯父自然要留給月霖,此事不要再提。”
“那我想喝酒的時候怎麼辦?沒得吃還沒得喝?”
“有本事就自己釀酒,少廢話!”二老爺指一指門,“滾!”
顧月浩默了默,拂袖而去。
二老爺望向女兒顧采薇,“你想聲討我什麼?”
“沒有的事。”顧采薇哪裡還看不出,膳食是怎麼求都沒用的事兒,賠著笑道,“早在十天前,我就吃不上雞蛋了,可是什麼都沒說過。走這一趟是想請爹爹賞我二三百匹料子,橫豎我終日無所事事,不如多做些衣衫。”
“二三百匹料子?你手面倒是大得很,可惜你爹沒你這份兒出息。”要那麼多衣料,是想給自己準備出多少年的衣物?她又知不知道衣料有多貴?二老爺滿腹邪火,話自然是橫著出去的,“還多做些衣衫,就你那一手爛到家的女工,能做出什麼不倫不類的東西?”
“爹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