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去領今日要洗的衣物。
抱著一大堆衣服,走向自己做事的房間時,無意間一瞥,看到了靜立風雪中的少年。
茫茫雪色,蕭蕭風中,他站在那裡,玄色衣袂翩飛,目光悠遠澄淨,望著她,又像是透過她看著什麼。
“月霖……”她喃喃地喚道,心緒複雜至極。
顧月霖走到她面前,接過她懷裡的衣物,幫她帶回房間。
蔣氏亦步亦趨,侷促不安。見他放下衣物,忙拎起木桶,到水缸前取水。
顧月霖抬手攔下,取過她手裡的東西,放回原處,溫和地道:“不做這些了,您回正房。”
“啊?”蔣氏反應不過來。
“我送您回房。您是竹園的主母。”顧月霖認真地看著她,微笑,“遲一些,您的女兒也會回去。”
他打個手勢,請她出門。
蔣氏茫然地照他意思行事,和他走向正房,一路沉默著。
走在廊間,一陣烈風襲來,蔣氏回神,低低地問:“為什麼?”
“我不該那樣對您。”顧月霖說。
“可你定然已知曉身世,我以為你會怪我隱瞞了這麼多年。”
“不會。我受不了的只有您的偏激行事,做了混賬事,您多擔待。”他顧月霖,沒有資格怪任何人。
蔣氏的淚倏然落下,具體為什麼,她一時說不清。
“昨日起,我已開始埋頭苦讀,準備科考。”顧月霖停下腳步。
蔣氏隨之止步,望著他。
顧月霖目光柔和而誠摯,“您以前的寄望,我仍會竭盡全力。能不能信我,憑我的努力、蔣昭留下的藏書,也能給您尊榮?”
蔣氏的淚落得更急。
“這只是我的心思,您不需在意,閑來好生思量,有了打算便與我說。離開顧家,帶著嫁妝,我都依您,只要不做主我的婚事,可好?”
蔣氏無力地搖頭,想說不用你做到那地步,卻是說不出。
顧月霖輕嘆,嘆息湮沒在風中,“別往心裡去,日後再說。”他轉身往回走,“您回房,已經吩咐下去,沒人會怠慢您。”
“月霖。”蔣氏抓住他的衣袖,淚眼模糊地看著他,“為什麼?為什麼原諒我?”
顧月霖淡淡地笑著,“我聽了生母為我所做的事,看到她留給我的衣物,明白母親可以為孩子做任何事。您是魏二小姐的母親,我理解,所以抱歉。”
蔣氏抽泣著,“我再遲鈍,到如今也想明白了,你阻止我那些盤算,只是為著我的安危。若非萬不得已,我又何嘗願意那樣?”
顧月霖取出帕子,幫她拭淚,“不哭,不知道的以為我又把您怎麼著了。”
蔣氏卻怎麼也不能逼退淚意,哽咽道:“先前我想著,琳伊在魏府那等高門過了多年,見識手段要比尋常門第中的高出百倍,哪知道……我陪著她胡鬧,是真糊塗了,也真有私心,那樣的話,你還是在我跟前兒,有你在,我心裡踏實。真的,我沒騙你,是真的。”
她哭得像個孩子。
顧月霖繼續給她擦拭眼淚,空閑的一手輕拍她的肩背,柔聲安撫:“我相信,別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