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月霖再進一杯酒。
烈酒入喉,像是燃著無形的火焰,燙的他的心微微抽痛。
他倚著大迎枕躺下,望著上方虛空。
不知過了多久,他起身下地,將包袱恢複成原樣,猶豫一下,拿出了那兩雙虎頭鞋。
包袱放進衣櫃,拿著虎頭鞋到了寢室。
床已換了考究的拔步床,他把小小的鞋子放進床頭暗格。
顧月霖洗漱一番,去了地下書房,熟門熟路地找出科舉相關的一摞卷宗。
回到書房,點燃明燈,伏案凝神閱讀。
母親拼死生下他,為他做了所能做的一切;養父視他如己出,對他的影響深遠,亦為他煞費苦心。
他終歸算是平順安穩地活到如今,沒資格傷春悲秋。
活一場,便要活出個人樣。
終有一日,他會站到足夠高的位置,讓世人想忽略無視都不能。
若在戰時,顧月霖會義無返顧地從軍,在沙場建功立業,如今是太平年月,他就順著蔣氏給他劃的路走下去。
畢竟,做官可以實現抱負,所受的限制相對最少。當然,明年鄉試過後,若是自知無望,那就琢磨琢磨歪門邪道,只要謀劃得當,保有初心,照樣能有叱吒風雲的一日。
在以往,他做夢都不敢這麼狂,如今的底氣來自於蔣昭留下的藏書。
溫氏回到魏府之後,仍舊是老實配合有問必答的態度。
下午,魏琳琅看完溫氏的全部口供,默然無語。
兩名府裡的老人兒偷瞄著她的神色。
兩人在魏琳琅跟前常年服侍著,今日說了許多魏夫人成婚前後的事。她們說的很多,溫氏在口供中提及,比對的結果是一致。
魏琳琅按了按眉心。
護衛帶溫氏進來,行禮退下。
溫氏屈膝行禮,“妾身問大小姐安。”
魏琳琅抬手免禮,笑容中有淡淡的嘲諷,“我娘實在了不起,若以為她報仇為名處置你,我底氣不足。畢竟,名節被玷汙,尊嚴被踐踏,生涯被改寫,換了我也會覺得,不如挨一刀斃命,既然活著,除了報複,還能做什麼?”
溫氏很瞭解她的脾性,更瞭解整個局面,“妾身罪名不止一條。”
“的確。”
溫姨娘當然算是聰明人,這些年了,府裡從上到下都很尊敬她,內宅很多事由她打理得井井有條。
如果換子之事沒有浮出水面,大可以安安穩穩地度過餘生,討個魏閣老外室的孩子養到名下也不見得有多難。
思及此,魏琳琅惑道:“鬧出當年的事,我和爹爹定要徹查,真不明白你為何如此。”
溫氏苦笑,“大小姐應該很清楚,有的人用在一時,省心省力,可若要用一世,形同養虎為患。蔣氏遠在顧府,二小姐又不甘於事事被長姐壓著管著的光景,早已非我能左右。除了陪著她們一起犯蠢,我別無選擇。”
魏琳琅釋然,思忖片刻,道出決定:“你謀害魏家子嗣,愚弄魏家多年,罪不可恕。但這終歸是因果迴圈,魏家不會遷怒你孃家。三日後給你一杯鴆酒,如何?”
溫氏整了整衣衫,屈膝跪倒,誠心叩拜,“妾身多謝大小姐。”
魏琳琅有些疲憊,“回房吧,許你安排身後事。”說著先一步出門,去小廚房準備晚膳。
昨日說定了,年節之前,每日做晚膳和父親煜哥兒一起享用,父親答應每日盡早回家。向父親承諾過的事,她從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