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定的,小的若有借閱的福分,定然視為珍寶,不敢存一絲輕慢之心。”羅忠深施一禮,“就算只為著長的這份兒見識,小的給您白當差二十年都心甘情願!”
也只有真正身無掛礙、性情純良的人才說得出這種話。顧月霖笑道:“可別,我指望著跟你一道發財呢。”
羅忠現出大大的笑容,樸實,又存著滿滿的希冀。
顧月霖又仔細與羅忠說了說來年的打算。
羅忠離開時,小心翼翼地捧著紙張,當真如獲至寶。
剛用過午飯,魏家大小姐和二小姐來了,大小姐要見顧月霖,二小姐要見蔣氏。
顧月霖眉心微動,對傳話的景天道:“依她們的意思行事。”
片刻後,魏琳琅走進書房,欠了欠身,盈盈一笑,“其實真有點兒沒臉見你,卻不得不來。”
顧月霖一聽,就知道姐妹兩個過來沒好事,倒也不以為意。
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他能控制竹園,卻不能控制別處,出什麼么蛾子都是情理之中。
“言重了。”顧月霖請魏琳琅在南窗前圓幾落座,從景天手裡接過兩盞碧螺春,遞給她一盞,“友人送的,不然只能請你喝尋常的茶。”
“我本不善品茶,好茶用來款待我,實是不值。”魏琳琅謙辭後笑道,“多謝。”
顧月霖回以一笑,遂低眉斂目,悠然品茶。
魏琳琅從沒見過這樣的少年,年歲輕輕,便有著泰山崩於面前不動聲色的涵養和氣魄。
她過往中那個夫君,在成婚時也是十六歲,卻是一時倨傲一時張狂一時喪氣,七情六慾全在臉上,城府那倆字兒,他必然認識,行事卻從來與之不搭邊兒。
當然,也幸虧是那個德行,她才得以要他活他就接茬現世,要他死他就只能去見閻王。
然後,那段姻緣成為她畢生的恥辱,私下裡獨自回想,常會因他自我厭惡。
“月霖,”魏琳琅道,“在看到你給的那份口供之前,我不知原委,起初認定、生出疑慮後又希望你是我的胞弟。”
“希望?”顧月霖唇角微揚,笑容有點兒嘲弄,“我希望如願的事情也不少,可惜哪一樣都不可成真。”
“我明白,但是,你真沒希望過,有個姐姐麼?”
“我多年來希望有個妹妹,如今,已是心願得償。”顧月霖想到了君若,笑容變得很柔軟。
在他臆想中的妹妹,就是她那個平時乖巧偶爾嘚瑟偶然鋒芒畢露的樣子。需要他幫助,需要他叮囑,而她也牽掛著他,關心著他。這不是需要什麼誘因、前提而生的緣分。
魏琳琅聞言並無失落,反倒心頭一動,目光流轉,“不管怎麼說,我不能把你當外人,那女孩子可是君若?昨兒恰好在路上瞧見了她。”
顧月霖神色坦然:“是。我估量著你們會在路上碰上,不然也不會提及。橫豎在我心裡,只要她不平白發瘋,我就會把她當妹妹,一輩子盡力扶持。”
“我曉得,很為你高興,真的。”魏琳琅的笑容溫暖又惆悵,“只恨我們無緣做手足。”
“便是你我想做異姓姐弟,令尊、令妹、家母也無意成全。”顧月霖看著她,“昨日你才說,令妹被禁足,今日卻隨你來了竹園。想來是令尊允許,且已答應令妹聽來荒唐卻於魏家有益的條件。”
“……”魏琳琅無法否認,“要不要我先說給你聽?”
“不用。”顧月霖神色溫和,“我倒是想不出,有什麼是我接不住的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