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鄺媽媽張大嘴巴望著他,眼神迅速地變幻著。
“難道我聽了這些,就該認為自己是魏閣老的孩子?”顧月霖目光冷如霜雪,瑩白如玉的修長手指落在琉璃碗中,撥弄著琉璃珠,“溫姨娘為了弄死主母,的確是大膽到了瘋狂,但這事情太大,她理應考慮到所有意外。
“太太能生下孩子是她們可以確定的事,否則不可能鋌而走險,可魏夫人不明所以地服下催産的藥之後,有沒有可能一屍兩命?假如生下來的孩子性命難保,太太能答應?
“依我看,那個瘋子準備了第三個孩子是絕對的,甚至可能準備了兩個。萬一太太生産時出了意外,孩子保不住,或是生了男孩,要怎麼辦?
“而不論當夜真實的情形是怎樣,最終結果必須是顧家大太太生下一子,魏夫人誕下一女。”
鄺媽媽驚詫之色更濃,恐懼到了骨子裡。他說的句句在理,更可怕的是,句句皆為實情,只是……“您怎麼會認為自己不是魏閣老的孩子?”
“眼下是我需要你解惑。說不說?”顧月霖斂目,看著那些悅目的珠子,拈起一顆到指間,再拈起一顆。
鄺媽媽下意識地隨著他視線落入琉璃碗中,過了片刻,周身發起抖來。
他拈起了一顆顆珠子,那些琉璃珠在他看起來隨意甚至輕柔的動作間,全化成了粉末。
他到底是不是顧月霖?不是說他在書院只習文麼?可這等指力,豈非是身懷絕技之人才能練就?
太太簡直是個睜眼瞎,對養在膝下的孩子一無所知!偏偏每次見面都是言之鑿鑿,深信就算她要顧月霖去死,他都不問原由地聽命。
鄺媽媽的恐懼急速轉化為對太太的怨懟,因而再無遲疑,“魏夫人生下的是兒子,但是因為懷胎期間的膳食長期被人動手腳,孩子沒落地就沒了脈息。”
“可知我出身?”
“不知道。”鄺媽媽無力地搖頭,“奴婢真的不知道,已經知道的太多,不敢探究這種事。”
“大老爺可知情?”
鄺媽媽的無力到了言語間:“知情,去世前知道的。”
“明白了。”
明白了什麼?鄺媽媽不解,卻不敢問,心念一轉,忙道:“魏閣老不知道事情全部原委。溫姨娘恨魏夫人的同時也恨他,寧死也不可能說出全部真相,她若告知魏閣老,說的必然是您是他的親生兒子。”
顧月霖沒料到自己能在這時候笑出來,但是真的笑了,“你們說什麼,別人就信什麼?你們這輩子能做成的事,也只有倒騰孩子那一樁。”稍稍一頓,又道,“太太的父母也知情,不然,憑太太那點兒本事,不出三天就得露餡兒。”
鄺媽媽預設。
“好,你們做得很好。”顧月霖起身,把琉璃碗輕輕地放到座椅上,轉身離開,步履瀟然。
鄺媽媽望了望輕晃的門簾,又轉頭看了看琉璃碗。
那些七彩的珠子,已全部化作粉末。
幾乎就在她癱坐到床上的同時,琉璃碗一分為二,分別傾倒,發出低而動聽的聲響。
鄺媽媽發出低低的一聲驚呼。
那少年心中的怒意有多盛,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