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真是個奇妙的東西,曾幾何時,他何曾這樣甘願引頸就戮。
有時他也懷疑薛素笙是不是故意的,提前一步步給他設下套,讓他困於紅塵情緣中求不得,脫不開,作繭自縛。
但,他心甘情願入套被套牢,蕭慕再次垂頭,生澀吻過薛素笙的鼻尖唇舌,用眼神細細描摹她的模樣,每一縷發絲,每一根睫毛。
他願賭服輸。
“不是。”薛素笙猶豫著在如雨般的親吻下含糊說道。
蕭慕託著她的身子,衣衫淩亂,外衣已經被雜亂無章地丟在地上,床沿的銀鈴叮叮作響,船帳沙沙。
雨漸漸小了些,透出一點點月光進來,害羞地投照在屋內,屋內的空氣漸漸升溫,屋外的早梅慢慢綻開花蕊,池水蕩漾。
偶有鳥鳴傳進屋裡,燈影幢幢,額頭相抵,如同一對天成的佳偶。
點點花蕊綻放,厚重的雨水裹挾著比往日更甚的冰涼席捲過每一處花葉。不堪重負的花瓣溫順的低下頭,任那清透的雨珠順著花瓣紋路滑落,更有無法承受的花朵掉到地上,零落成泥,積攢起一捧濃鬱的春色。
花彎了腰,雨慢慢收了勢頭,雨滴落在花葉上的聲響漸漸輕了,最後只剩濕漉漉的雨珠與蜷縮的梅花相互依偎著。
薛素笙抱緊他,一個灼熱的吻落下。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是啊,我也喜歡你。
他們難以長久,不如珍惜眼前片刻。
……
柳垂金線,梅吐丹霞。
鶴花山不同尋常的天氣惹人不住往旁的花看過去,昨夜如何鶴薇也不知曉,只是已經日上三竿,那兩人還沒起床,小兩口的事也不方便多去管。
雖然最疼愛的小徒弟嫁人了,鶴薇還是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坐在廳堂長籲短嘆,喝著上好的茶時不時嘴裡嘟囔兩句。
梅四英依舊搬了個板凳坐在角落慢悠悠撿他的藥草,木已成舟,順其自然,再多操心也沒用,不如著眼當下。
“師父,為什麼他會?”
商時序的腦子混亂一團,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坐在大堂裡除松雲落外其餘幾人都在,幾位長老與無極仙尊坐在上首,皆是沉默。
“一個月前,”石青緩緩開口:“我問了巡邏的弟子,守結界那日,他們巡山,曾在半路碰到松雲落,不巧的是,他剛離席半刻,結界就被妖族從外部突破。”
柏青疏也接話:“大比前鏡妖從鎮妖塔出逃,鎮妖塔的鑰匙向來都由松雲落保管,鏡妖口口聲聲說有人助她,開啟了鎖著她的鐵鏈,而更巧的是,我透過特殊手段從那日輪值弟子得知,松雲落在鏡妖出逃前一夜曾出現在鎮妖塔附近。”
商時序:“……”
“阿序……”
林清影將手放在他肩上,輕聲喚他。
“為什麼呢?師父為什麼要這麼做?”
商時序無法接受,從小教導他除魔衛道的師父與妖族勾結,殘害同門弟子,他更後怕,如若鏡妖那一回他聽了師父的話沒有去客棧,那林清影會不會就葬身那裡。
在松雲落手下,又有多少無辜的人命成了他的墊腳石?
“是掌門之位吧。”
梅三寒嘆息:“師弟自小就要強,他比我們都努力百倍,一開始就沖著掌門的位置拼命,可到頭來,仙尊卻似乎並沒有選擇他,他走了歪路也有我這個師兄的失職,求師祖責罰。”
梅三寒一拱手,無極仙尊淡淡搖頭,伸手製止,很久,才慢慢出聲:“當年你知道為何我選了你而非你師弟嗎?”
“因為他太急功近利,自小他就刻苦,爭強好勝,這很好,可他沒有慈悲胸懷,行事極端不留後路,掌門之位一事如若換了你們中任何一人,都不會有如此偏激,可他卻為了名,為了權不惜引狼入室。”
“他不適合做掌門,若論仙門術法,也許你不如他,可論起心性,他不如你。”
“修為可以靠勤能補拙,壞了根本的心性卻不能,天玄門是仙門之首,如果他成了掌門,偏激行事趕盡殺絕,上行下效,我們和妖族的恩怨永遠不會瞭解,這其間,還要有多少生靈枉命?”
“百年前的蒼舒和蕭嵐還不夠嗎?”
無極仙尊的語氣加重,一掌拍在扶手上,木質扶手簌簌落下灰屑,其餘幾人皆是一驚,仙尊為何要提及蒼舒和蕭嵐,此事與他們又有何關?
林清影疑惑抬起頭,她只聽師父略提過一嘴,蒼舒和無極仙尊首徒蕭嵐的事,這其中難道還有什麼隱藏的真相嗎?
商時序猛地看向無極仙尊,看進他那雙無悲無喜的眼眸裡——狼狽的自己,他忽然想親自當面問問這個教養他長大的師父,你教我的道義,你教我的蒼生為懷,為何你自己違背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