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出現在窗臺，薛素笙盯著他站在窗欞上穩如泰山的樣子，伸手把他拽下來，要是被人看見鬧大了可不好。
“你的衣服，我洗好了，還給你。”
蕭慕接過衣服，餘光掃到桌上擺著的梅子湯，動作頓住，抬步過去，薛素笙見他對桌上的湯好奇，正好也想找他問問這是什麼，誰料他下一刻舉起一碗就往嘴裡倒。
薛素笙：？？！
薛素笙劈手去奪碗，急的一臉汗：“十二，這不能喝，你幹嘛？！”
蕭慕未回答，只是咕咚兩口嚥下去，隨後問：“這湯，哪裡來的？”
薛素笙急著要他吐出來，一邊晃他一邊不忘回答：“今早遇見一家店進去買的，誰知道是家鬼店，你快吐出來！”
“這湯，無事，你不用急。”
他一句話定住了薛素笙的動作，她方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幹嘛，她居然敢揪著十二的衣領子不放，真是急糊塗了，一會兒他生氣了攮自己一刀都不虧，於是她默默松開手，還順手幫他理了理領子。
蕭慕沒太在意，繼續說：“這是碗普通的湯，但幾十年前就沒有了，你運氣很好。”
不多的幼年記憶裡，母親也常帶著他去喝梅子湯，可惜凡人壽數短暫，等他終於稍微安定下來再來尋時，那家鋪子的店主早已溘然長逝，其後代搬離了這裡，再不見了。
薛素笙嘴角抽了抽，忽然窗外有嘈雜的聲音響起，她忙蹭到窗邊去看，一行穿著宗門制服的弟子迎面走來，氣勢洶洶進了客棧，她不太清楚修仙界的門派，因此只覺得眼熟，但底下有路人竊竊私語傳入耳中，倒讓她聽清楚了。
“哎，這哪個派的？這麼威風啊。”
“你不曉得？就是此次大比主辦方，山上那天玄門啊，這兩年出了兩個萬裡挑一的天才，風頭無二呢。”
“嘶，難怪如此張揚，聽說七日後無極仙尊也要出關，這等人物，必須得去看看了。”
薛素笙聽得認真，轉頭見十二靠在窗邊，臉上結霜，對於他們所言天玄門一點不關心，甚至眉間還隱隱可見厭色。
十二和天玄門有過節，甚至是不可調和的過節，薛素笙篤定，他對修仙者的厭惡，還有每每提起天玄門時那不屑的神情，能對修仙界表現出這麼明晃晃的討厭，修為又高強，他不會是——妖吧。
這種想法一在腦海裡掛鈎就揮之不去，她一路反複回憶他的行徑，越來越覺得自己猜的不錯，然而就算如此，也很難定位出他在原著裡的角色，因為這本言情爽文裡，是妖的男配太多了，除了妖王，其餘女主至少還遇到了五六個妖族。
每個男配在書裡都有各自吸引人的高光點，但穿書進來後，她就發現了，作者爛尾了，有許多設定都來不及展開，也就是這裡的配角們的性格塑造與書外完全不一樣，因此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要定位他在原著的角色就更難了。
她覺得自己馬上要得出答案了，但獨有一塊拼圖缺失，就導致完全拼不起來真相，糾結半天也是煩自己，遂不再想，專心準備接下來的大比。
“你又在發呆。”
蕭慕抬手在她面頰前拂過，帶起的風撩起額頭碎發，薛素笙意識回籠，怔了一下。
每次見她總在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蕭慕在世間遊走這麼些年，沒見過這麼愛發呆的人，明明已經在疑心他，卻還是在他身邊毫無警惕心。
哪怕不懂，他的心裡仍泛起一點隱秘的暗喜，他從未見過眼前人對其他人這樣，也是第一次有人對他抱以這樣的信任，和原浮那樣的不同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哪裡不同，卻下意識地為她和其他人劃開一道界線。
“你最近很忙，那衣服還你，你下次還會來嗎？”
薛素笙有些緊張，她自己要進仙境實在困難，要是到時候叫十二他在忙著沒趕來，她回憶了下原著仙境裡的情節，那就只能等他來給自己收屍了。
“會，你吹哨我就來。”
或不吹，叫一聲我的名字，我也來。
蕭慕這句話沒說出口。
“那咱們說定了，你不許放我鴿子啊，來打個勾。”
薛素笙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蕭慕低頭看了半天，學著她的樣子伸出小拇指，卻不動。
薛素笙看得眼皮直跳，這人不會連打勾都不會做吧，不至於這麼沒常識吧，幹脆伸手指勾住他的手指，蕭慕的手指蜷了蜷，她勾著他的手指，神情一如專注。
清淺的光穿過窗欞，分割開光與影，蕭慕站在暗處，看光打在她側臉，連酒窩和嘴唇水潤的胭脂都看的分明。
薛素笙帶著他的手小拇指相勾，大拇指相貼，其餘三指蜷縮，口中念著：“打勾勾，打勾勾，食言是小狗。”
輕薄的衣裙擺了擺，蕭慕閉上眼，似乎看到少女足下踏著的百花軟靴，在木地板上燦爛盛開一地芙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