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片晃動,一道黑影扭曲地從河裡游上來,緩慢接近那坐在林間的人,那汪池子裡的水在動,薛素笙藉著月光立刻就看清了池子裡抖動的水紋,水紋波動著,慢慢凝聚成一團黑影,黑氣如墨一般暈染了整片池水。
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
那道黑影猛地向薛素笙襲來,黑色的水流凝聚成爪子,她嚇得往後一靠,手上的符紙金光大作,形成一道金色的防護罩彈開了黑影,一張符紙迅速化成灰飛落一地。
黑影不甘心地又從水裡凝聚成形襲來,符紙化灰,又一道防護罩攔住他,他低頭看了看薛素笙手裡那疊符紙,磨了磨牙,鐵定心一次又一次撞上來。
手中的符紙越來越少,薛素笙心急如焚,這怪物分明就是想拖,等她耗光手裡的符紙再動手,她僵的根本動不了,眼珠子死死盯著黑影一樣的怪物,心裡大罵:天殺的十二哪去了?睡死了?
最後一張符紙燃盡,系統的警報聲和怪物得意的狂嘯在她耳邊炸響——
噗嗤。
有溫熱的水滴濺到她的脖子上,衣袍掃過她的臉龐,帶著蕭瑟的風的味道,她怔住了。
月下,青衣的少年踏著冷冽的光一劍把那黑色的水怪釘在了樹上,那把青色的佩劍劍身映出漫天飛舞的樹葉,他的袖口不如往常一樣利落地紮起,反而是松開垂了下來,掩住了半隻手。
黑影發出茍延殘喘的喘息聲拼力想將自己從那把劍上掙脫出去,他不停扭動著,嘴裡也發出嘶啞的幹吼:“你這……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他們認識?薛素笙宕機的腦子勉強轉起來,十二卻嘖了一聲,只是收了劍道:“滾快點,見到你就煩。”
咦?
黑影墜落在地上,砸出一聲悶響,拖著自己殘破的身子撲通砸進水裡,激起一道高一尺的水花。
脖子上的液體已經幹涸凝結成一塊,糊的難受,但薛素笙沒敢動,面前這個十二和白天的感覺不一樣,他身上有一股暴戾的戾氣和殺氣,還有剛才說話的腔調,明顯不像那個沉默寡言的性子。
青衣的少年轉過身,一步步走到薛素笙身前,他蹲下身,薄唇如彎月似舒展開,臉上綻出一個堪稱和善的笑。
薛素笙呼吸都停了,整個人如被蛇盯住的獵物動彈不得,在這樣奇詭的環境下,他的笑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魅惑和驚悚感,讓她忍不住想要立刻逃離這裡。
十二眼瞳漆黑,那些金色已然消失,這雙眼睛直勾勾盯著薛素笙,盡管他臉上在笑,眼底卻沒有半點笑意。
他伸出手,筋骨分明的手背青筋微鼓,還縈繞著兵刃冷肅的氣息和淡淡的血腥氣。
那隻手徑直落到薛素笙的頸側,落在哪滴不小心濺上又幹涸成塊的血滴處,他似乎不知道隨意將手放在別人命脈處有多嚇人,那隻手指腹輕輕摩挲著那滴血,像在安撫又像在威脅。
她聽到與白日冷淡隨和的聲音不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他說:“疼嗎?”
聲音裡含著看熱鬧般的笑意,她的身體一僵,明顯的惡意,這血根本就不是她的,薛素笙機械般一點一點抬起頭,直視那雙彎勾似的眼睛。
不能激怒他,她盡量平複自己的呼吸,十二饒有興趣地蹲在她面前,似乎今天一定要等到這個回答。
她的嗓子都在發抖,卻仍是強硬地拉下他的手,顫顫巍巍道:“你的手好冰,我脖子有點冷。”
十二的笑意淡了,下一刻從她手中抽出手,冷冷地說:“是嗎?抖成這樣,我還以為你很怕我呢。”
“真是個麻煩精,一天跟著你要遇到多少麻煩。”
“既然沒事那就走吧,不想死就離水遠點。”
等他往前走遠,那股壓迫感十足的氣息消散,薛素笙才用泛著冰冷的指尖撿起地上的包袱,怎麼會這樣?
這還是十二嗎?
原著裡有這類精神分裂的男主嗎?
她不知道為什麼僅僅一息之間,身旁的人就換了個性子,惡劣,張揚,與原來的性子簡直相去甚遠。
只是人類趨利避害的本能告誡她要遠離這個十二,他太危險了,和那天戰場上見到的蕭慕是一號的。
系統沒有提示,說明死亡節點還沒結束,而現在她除了一個十二,在這荒涼的林子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對十二的瞭解太少了,以前先入為主認為他是男配,便自然覺得他不會殺自己,甚至放鬆戒心,卻不想她不是女主,對女主的無害不代表對她也無害。
這是頭沉睡的猛獸,她無端打了個顫。
她拿出一張防身符,悄悄放在口袋手可觸及處,萬萬沒想到,她現在不但要防那怪物還要分心防十二。
沉默保鏢轉性成小瘋子,她嚥下一口苦澀的唾沫,有的受了。
枝椏間偶聞鳥鳴,十二沒有刻意等她,背影已經快隱沒在樹影裡。
她深呼一口氣,抬腳跟上了前面少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