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狐妖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用手拼命掩住臉,唐婉羅轉頭,瞧著他們,眼神裡滿是遺憾與哀傷,她輕輕伸出食指,在將要碰到薛素笙額頭時,十二指尖彈出一道指風直沖她面門而去。
“嚶——”
剎那間狐妖掙脫了青劍撲過來,用身體擋下那一道厲風,潔白的毛發濺出一道血花,尖嘯幾乎震聾人的耳朵,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你們也是,你會理解我們的……”薛素笙耳邊響起唐婉羅哀傷悽涼的聲音,猛地回頭。
我們也是什麼?
還未等她問出口,眼前一幕幕場景如同放映機播放的電影般一幀幀閃過,亮光從一個點出現,點越擴越大,很快便把他們都吸入其中。
……
青苔遍佈的小庭院中,爬山虎沿著牆壁往上攀,婦人正在廚房燒飯,嫋嫋炊煙從煙囪飄出,少女蹲在牆角捏著石子比劃,絡腮胡的漢子大笑一聲進門,拿出一條紅色發帶。
“乖乖!瞧爹給你帶什麼來了?”
漢子洪如鐘聲,少女迫不及待奔來,拎走發帶,在爽朗的笑聲裡對著泛黃的鏡子束上,又跑出來圍著大漢轉圈,婦人站在門邊,嘴邊噙著笑,其樂融融。
少女飛奔出門,在草地上打滾,那蝴蝶似的發帶便也撲扇著上下飛著。忽而,有嚶嚶的叫聲響起,她好奇地扒開草叢,發現竟是一隻血跡斑斑的白狐。
場景一轉,爬山虎掉了色,院裡悽風苦雨,漢子在一次剿匪時不慎被柴刀砍中,那口小小的棺木裝著少女童年時的英雄,這個家的頂樑柱,送葬的路上,白狐一閃而過,直至寒涼的夜,她依偎在溫暖的皮毛裡擦幹眼淚。
過不多久,婦人鬱郁而終,白狐不見蹤影,偌大的舊家只留少女,她離開庭院,投奔父親曾經待的地方,叔叔伯伯都很照顧她,她在六扇門拼命練功,十六七歲時已是當地有名的捕快,有一日,來了個劫富濟貧的大盜,渾身上下白如霜雪,少女誓要抓住他。
“你這白頭翁!莫要逃,我今日定要拿你歸案!”
“年紀輕輕,口氣不小,好好的姑娘不做,成日打打殺殺成何體統,不如我來教教你怎麼做個好姑娘?”
“你!小賊竟口出狂言!”
他們在屋簷上飛簷走壁,刀光劍影,有時策馬揚鞭互相追逐,漸漸地,他們並肩的時間越來越多,刀劍不再相向,而是同赴俠肝義膽,白衣的俊郎在春日折下新杏放於窗前,紅衣的女俠邀他月下飲酒互訴衷腸。
“打了這麼久,還不知你名姓,喂,你叫什麼?”
“問別人名字前你不該自報家門?”
“唐婉羅!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呵,月無心。”
最後那畫面幀幀倒退,那白衣郎也退成白色的狐貍,蹲伏在紅衣的少女身旁。
離了幻境,眾人面色各異,皆是面面相覷,狐妖發出低嚎,薛素笙率先反應過來,這就是填坑的土!
她小心提著裙角蹲在狐妖旁,問道:“你和唐姑娘的事,可否詳細一些告知我……我們,看完唐姑娘的記憶,我總感覺你們之間有些誤會。”
看完唐婉羅的記憶,薛素笙的首要感覺就是,不對勁,如果說狐妖真的愛唐婉羅,那他為什麼要跑來攝魂,還攝走了唐婉羅的魂,其中疑點最大的就是,根據這麼多天的觀察來看,唐婉羅知曉一切,她的魂是自己久久徘徊在這裡不願離開,這又是為什麼?
“吼——”
月無心還想反抗,可商時序上前貼了張鎮妖符,冷冷說道:“你最好快些說,不知道緣由,她不願跟我們走,她的魂在天明時分就會散去,到時天神也難救!”
狐妖猶豫片刻,不忍地移開一直盯著唐婉羅的眼神,終是哀哀低吼一聲,沙啞著聲音開口:“我是山上的白狐,幼時貪玩被獵人射中,是她發現了在草叢裡的我,帶我回家治傷,給我吃的。”
“後來,她爹剿匪時死了,她和她娘相依為命,我想幫她,於是離開去山裡修煉,可等我出關時,她娘也死了,她去做了捕快。”
“我當時失去了她的音訊,只知道她是捕快,然後我去當了盜賊,可錢對我來說沒用,我把偷來的錢全給了窮人,求他們幫我留意她,想著一定要找到她報恩,誰知有一回我盜取縣令家寶瓶時被人抓到,那人窮追不捨,我不得已用了法術,這才看清,原來是她。”
月無心嚥下一口血氣,接著道:“我找藉口留在她身邊,每每她遇險便出手相助,捕快和大盜,我們糾糾纏纏打了兩年,到最後都動了心,她不嫌棄我是妖,可我控制不住。”
他說著竟哽咽起來,搖著頭,手指扣進地磚裡,薛素笙喃喃問道:“怎麼回事?”
“妖性暴虐,一日夜晚我與她起了爭執,沖動憤怒之下竟被妖性支配,抓傷了她,再醒來時就見她抱著泊泊流血的手臂驚恐地看著我,我想我此時也忘不掉那個眼神。”
“不是……不是你的錯……”唐婉羅的人魂飄飄忽忽,手裡的燈籠也隨著她的動作搖晃著。
“對不起,婉羅,是我害得你離了魂。”月無心垂下眼簾,不敢與她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