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外頭豔陽高照,茶樓裡卻陰涼,不少來往行商和路人都來此坐著,要上一壺茶,再聽聽說書先生講兩篇山間野聞,好不快意。
下面熙熙攘攘,一片祥和之景,茶樓上卻是氣氛凝重。
“薛姑娘,可否請你再說具體一些?”
“我看到那個紅衣女鬼提燈走上來,然後她靠近我的時候我看清了那張臉,和唐姑娘的是一樣的。”
“再有,便是我剛才所說,零零碎碎的片段,然後我便清醒了。”
薛素笙回想著,最後搖搖頭,是真的沒有了。
“此事若為真,那唐姑娘的人魂為何不回來,而要每日在破廟徘徊?定然是狐妖困住了她。”
“現在還不能下定論,也許我們今夜還得去看看。”商時序打著扇子,抬起茶杯輕抿一口。
“我看應當是那狐妖因愛生恨,惱羞成怒,所以才對唐姑娘下了手,把她的人魂困於破廟,一但七日一過,她就魂飛魄散。惡毒至極。”林清影語氣尖銳,茶杯重重按在桌上,發出“哐”一聲響。
她從前就見過不少因貪戀人的美色而對其妻兒老小痛下殺手的妖,是以今日這一事她也自然地認為是狐妖貪慕唐婉羅的相貌卻求不得惱羞成怒。
“妖性本惡,作惡多端,是天地反常之物,本就不應存於世,如今我等必除之。”
她這話說得絕對篤定,沒有半點迴旋餘地。
商時序沉思著不作答,薛素笙吃完一塊糕點,要拿一塊給十二時,發現十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無聲息地出去了。
她打了個招呼也跟著找了出去,人來人往的茶樓挨挨擠擠,剛下樓她便聽見說書先生正滔滔不絕講著一個人妖相戀的故事。
那驚堂木一拍,他激情澎湃,口若懸河道:“當今天下第一大派,天玄門,怎麼樣?厲害吧,哎,當年這門派有位驚才絕豔的少年天才,十五歲名揚天下,功績累累,是當時認為可能成仙的一位,但後來他便隕落了,連天玄門都不願再談,諸位可知為何?”
“你別賣關子啊!快講!”底下有人不耐,大聲喊那說書先生。
“您別急,我這就告訴你們這件秘聞,這天才啊,和一隻妖相愛了!”
“啊?這,和妖?他瘋了吧。”
底下猶如熱鍋一般沸騰起來,八卦是人類的本性,這裡的人最愛聽這種愛恨情仇,尤其是人和妖的,完美滿足了他們八卦和獵奇的心理。
“諸位聽我說,那天才,愛上的可不止是妖,那還是隻妖王!”說書先生講到精彩處,整個人也不禁興奮起來,臉紅脖子粗地一拍桌子,提著嗓音說:“他為了那隻妖王叛出師門,名聲不要了,師父不要了,連修為不要了……”
薛素笙聽了一半就跨出茶樓去,這些俗套的故事她在現代聽都聽膩了,左右巡視,很快轉頭在茶樓與食館的夾巷處找到躲在陰影裡靠著牆的十二。
也不知道這家夥是不是屬蛇的,老喜歡往陰暗的角落鑽。
她走近:“你怎麼出來了?”
他沒答話,嗓音沙啞,他說:“你也覺得妖都應該去死嗎?”
她聽到問題後怔了片刻,卻先察覺到十二低落的情緒,真稀奇,低落這情緒有一天也會出現在他身上。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任何事物都有它存在的意義,人有好人和壞人,妖也有好妖和壞妖,大概很多事不能這麼武斷地定性吧。”
十二的上半張臉隱沒在陰影中,聞言諷刺地笑了一聲:“是嗎?我倒覺得,不如都死光了好。”
薛素笙對上他的雙眼,那雙眼睛裡宛如一個一眼不見底的漩渦,又像濕暗的沼澤,一望進去就深陷其中,再難抽離。
那張昳麗的臉上掛著淡淡的,極具嘲諷意味的笑,在這豔陽天越發顯得冰冷,他的神色幾番晦暗後意味深長瞧了薛素笙一眼。
“你確實有捉妖的天賦。”
心慈手軟,面對異類也能說出妖中也有好妖壞妖,他們大概很高興,有這麼個愚蠢的獵物送上門,很適合被那些妖撕碎,做個冤死鬼也不枉。
雖然聽著是在誇自己,但薛素笙敏銳地從中聽出了一絲不對勁,訕訕地笑了一下,強行把那句“我覺得你在嘲諷我”的質疑咽回肚子裡,口是心非道:“呵呵,多謝誇獎。”
十二收了笑,轉個身隱匿在黑暗裡,人聲鼎沸的大街上薛素笙卻只覺心裡寒意一陣一陣的,沖他離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我真是多事管你。
枝椏啪嚓啪嚓響,有一兩只滾遠肚子的鳥落在上面,發出喳喳的叫聲,待了一會兒鳥兒展翅撲騰,那枝椏往下一掉又回彈,月牙已經悄悄爬上枝頭。
依照昨日的路程他們又來到破廟前,今日林清影與商時序二人準備齊全,他們在薛素笙腳下畫了個陣,能確保她不受妖物所傷。
薛素笙低頭看看,又回頭看看,正巧看到十二兀自站在一丈外抬頭看天,她也順著看上去,那天上空蕩蕩一片,連個星子都找不著,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真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