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岑的情緒有些像開了閘,直接打斷對方的話頭:“我是真的不明白,任何不好的事情都不能直接跟我說對不對?但是我也不是玻璃瓶一摔就碎,就徹底站不起來。”
“幾年前你是這樣,為什麼到了現在也壓根不試圖改變一下……?”
付岑越說,越覺得耳根急得都燙了起來,眼睛也微微發熱,腦子裡都是阿爾弗雷德跟她說的故事,好在多年的商談經驗讓她也不至於因為達到了一個臨界點就當場崩潰。
“盧卡斯,我從來不是那麼脆弱的人,如果我真的輕而易舉就會被現實擊倒,那我從一開始就不會選擇進入足球這個圈子,是,足球在有些人眼裡就是男人的運動,但我不覺得也不這樣認為,所以才不根本不害怕去面對什麼歧視或者不理解……”
對面的人一片沉默,付岑忽然抬手捂住眼睛,撥出一口長長的氣。
“就這麼說吧,你當年沒打算把真相告訴我,這麼多年也沒想過要告訴嗎?”
她有多少個午夜夢回醒來做噩夢,精神低落,陷入抑鬱,都是因為這些。但現在轉過頭來告訴自己,這都是錯的,都是誤會,甚至她是被保護的那一個,那麼那些日日夜夜又究竟是什麼呢。
難道告訴她日子就會比那些時候更難過嗎?
付岑不覺得,大不了就是什麼都沒了從頭再來,或者直接幹脆換種活法,有時候夢想很遠,但身邊的人是很近的。
怎麼會有這麼傻到難以置信的人?可長得又看起來成熟穩重,一副聰明得不得了的樣子。
付岑腦子裡很亂,可說出來的話都異常有條理。
盧卡斯聽完這句話,本來還有點不明所以,又是皺著眉忽然開口:“是那個英國人——我是說阿爾弗雷德說了什麼?你不用……”
付岑終於忍不住低下頭,她感覺得到自己的眼淚有點不受控制,索性直接用冷硬的語氣張口打斷道。
“當年那時候發生的事情,你從一開始就可以告訴我的,”付岑那麼多複雜的感情裡終究還是摻雜了一點別的感情,“我那個時候本來就沒打算在任何情況下舍棄你,我以為你也是一樣。”
病床上的人這時候終於明白過來,表情僵硬了幾秒鐘。
付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她真心實意的想法:不需要保護,需要的是共同前進,不需要隱瞞,需要的是互相理解。
但是她又隱隱覺得能理解盧卡斯的做法——付岑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眼前這個人有多內斂有多別扭,甚至大多數時候的情緒,都是直接動過動作,而很少有語言上的表示。
就好像以前盧卡斯因為練習回來晚了,她在沙發上抱著電腦一邊工作一邊等到睡著,對方選擇的也只會是把她扶到床上去,不會再有任何動靜。
付岑又漠然許久,終於不再那麼強硬,而是慢慢地說了最想說的一句話:“抱歉,那個時候我不知道,無論如何,我都的確不應該讓你一個人面對那些。”
這份道歉就是純粹出自於她的個人傾向和意願了,雖然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也是個受害者。
她也曾經把這種情緒歸結到阿爾弗雷德,盧卡斯或者是其他什麼人身上,但現在她知道,有些事情只是自己的問題,這與她對盧卡斯生氣與否根本無關。
屋子裡靜悄悄的,很久都沒有人出聲說話,空氣裡彷彿都帶著凝結的情緒。
盧卡斯哪怕是到這個時候也沒有出聲,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椅子上的人,看了許久,又像是想了許久,任由她隨便抱怨和責備。
付岑情緒終於有些控制下來,她閉了閉眼,也有些慶幸自己沒有像許多文學故事裡寫的那樣歇斯底裡,卻沒想到,再睜眼的時候眼前的人距離已經靠得極近。
近到伸手就能觸碰到,還是陌生又帶著點熟悉的感覺。
盧卡斯並沒有做什麼。
他身上還是帶著那股冷冷的幽香,生人勿近的氣質,像冰涼的風一靠近就讓人覺得周身發涼。
近在咫尺的雙眼流露出了一些微妙的情緒,就彷彿是築起多年的牆一朝被人打破,就透出了一點光。
眼前的男人什麼也沒說,他只是伸手,藉著這麼近的距離,抬起手指拂了一下自己的臉頰,輕輕地帶著憐惜和痛惋,或許還有終於能接觸到的一點慶幸。
“是我的錯。”
他這個時候連道歉都是低低的,真心實意的,但還是那樣的不露別的情緒,但語氣破天荒地壓得很輕,有點極難看到得低聲下氣的意思。
盧卡斯頓了幾秒,有微微皺眉,彷彿非常不適應也不習慣,但還是沒轍一樣無奈開口,“……羅……奧莉,你不要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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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盧卡斯趕緊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