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琛完)
付岑是光著腳沖去開門的。
坦白講, 這些年她極少有哭的時候, 也是被提醒後,才意識到自己說著說著眼淚已經下來了。
騙自己太難了。
考慮來去, 為旁人擔心過後,付岑那點兒私心立刻就一點一點地冒了出來。
她開門的一瞬間, 外面的人影隱沒在黑色裡,樓道裡的燈沒亮, 只有屋子裡的燈順著往外投下一道影子。
外面站著的人穿著黑色的大衣,似乎頭發上還沾染了一點深夜起的寒露。付岑抹了一把臉, 雙手緊緊的捏成拳,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嘴唇顫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些什麼。
晏琛卻突然蹲了下去。
他先是往前走了一步, 目光沉沉的,嘴角似乎含著些許笑意, 半晌嘆息一聲,躬下身,蹲了下去, 從鞋櫃上順手拿過一雙拖鞋, 拿在手上,又蹲著, 自下而上地看著面前怔怔的人。
“怎麼不長記性, ”他這時候簡直像在哄小孩說話, 語氣柔和, 聲音低磁,夜裡仿若入夢琴聲,“……穿好再說。”
付岑沒出聲。
她簡直覺得自己丟臉的要命,明明都想好了要怎麼辦,又因為這股沖動,貿然就跑了出來。
但是在晏琛面前丟臉,她又覺得這好像已經成了常事。
男人蹲著,極像小時候那個會不耐煩哄著她的大哥哥。
但如果只是那個大哥哥,付岑知道自己壓根不會這麼匆匆忙忙,順從本意跑了出來。
她在原地怔了有兩三秒,又抿抿嘴,並沒有穿鞋,而是忽然也蹲了下來,定定地看著面前的人。
晏琛的臉近在咫尺。
高挺的鼻樑,深邃的目光,把她整個人的想法都看透了,又彷彿意料到她的一切想法,所以才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
“……”
付岑望了好一會兒,男人挑了挑眉,幹脆也讓她看著,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在他的引導下,面前的女孩順從地把鞋穿好了,整個人看起來非常安靜,目光一眨不眨地,只是安靜地和他對視著。
付岑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她蹲了許久,一直到心裡那團亂麻已經徹底理不清了,才忽然癟了癟嘴,定定地靠了過去,額頭貼上了面前的人的胸口。
晏琛就好像早有預料似的,輕柔地拍了拍懷裡人的頭,又扶著人站起身,把女孩整個人攬緊懷裡,下巴抵著人,慨嘆了一聲。
“乖。”
他知道自己來對了。
晏琛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哪怕是來之前,談話時阮情的眼淚也沒有動搖他一分一毫。等的太久了,只有這樣一個機會,要他這樣的人放棄,難於登天。
懷裡的人安安靜靜地靠著,腰肢被他攬在懷裡,面上沉穩淡定,只有晏琛自己知道平靜下的狂風暴雨,每一個細胞都在震顫,酥酥麻麻的,逼得整個人近乎在顫抖的邊緣。
可他只是輕輕地嘆息了一下,一切的崩陷都化成輕煙,慢慢散去了。
都是值得的。
所有的安排都是對的。
當天晚上,付岑愣是拽著晏琛的手睡著的。
女孩沒再流淚,但是年齡突然就跟倒退回了小時候,不管怎麼就是不說話,只是一心一意地拉著他,熟睡時就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
晏琛躺在另一側,一夜未眠,細細的把面前姑娘的臉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房間裡極安靜,近處就是微微的幽香,床上綿綿軟軟,只要一閉眼,他們倆就好像又暫時變回了哥哥妹妹,可誰都知道,再睜眼的時候,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付岑醒來的時候,旁邊的人似乎才閉上眼睛沒多久,眼睛下難得有層淡淡的青黑,她眼睛有些痛,安靜地看了一會兒,躡手躡腳地爬下床洗漱了,又小心翼翼地踮著腳,爬回了床上,對著熟悉的俊臉看了半天。
原來是這種感受。
她心跳得飛快,心裡是這麼多年來,從來說不出的暢快。
關系變化了,她對面前人的依戀卻只增不減。付岑眨了眨眼,忽然就有了點勇氣,又整個人湊了過去,頭貼著對方的胸口,靜靜地躺著,一句話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