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幾個字,明明並沒有說重話,也並沒有看過去,只是輕飄飄的,好像是隨口一句。
可話音剛落,巴在付鵬程胸口的小孩兒就僵住了,抽噎了幾下,慢吞吞地轉過了身,瞪著霧濛濛的眼睛,極不情願地喊了聲姐姐。
晏琛也只當沒看見,朝著遠處的阮情淡淡道:“媽,李媽正在煮給小妹的醒酒湯,別叫她了,你帶著樂樂先去休息吧。”
阮情有些僵硬,手足無措地哦了一聲,低眉斂目,上前從付鵬程手裡接過孩子,果然聽話地往臥室去了。
小孩兒的吵鬧聲沒了,剩下的就是三個站在客廳的人。付岑眨了眨眼,剛猶豫著要不要說話,就聽見晏琛又道:“付叔,小妹喝了酒,應該站累了,要不咱們坐下吧。”
他說著話,也只像在說平常事,跟家裡人說家常。
這兩句話都解了自己的困,付岑難免忍不住看了一眼晏琛。
當事人卻彷彿毫無所覺,只是等付鵬程落了坐,自己也自顧自低坐下了,轉頭一看還呆在原地的付岑,目光一掃,微微眯眼,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
“過來。”
說的是陳述句,威壓感依舊在。
付岑這次沒再猶豫,幹脆到晏琛旁邊坐了下來。
她這次回來,為的就是徹徹底底解決自己的心裡包袱,了卻當年的事情,總不至於才剛開始,就露了怯。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晏琛給她指的地方,剛巧是付鵬程的正對面。
嚴格意義上講,父女已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沒見過面了,這時候驟然對坐,其實兩方心裡都沒什麼底。
付岑心裡的情緒很多,有埋怨,有悵然,也有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她小時候把父親當作支柱,後來母親情緒不穩,生了病,又天天吵架,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覺得自己看不清自己的父母了,後來母親沒了,她就只剩下了眼前這個親人。
她仔細地打量著面前的中年人,眼角臉頰都多了許多皺紋,頭發也不像記憶裡一樣漆黑,添了些灰白,雖然上位者的氣勢盡顯,但面容依舊英俊,看的出年輕時帥氣的影子。
“爸。”
話剛一出口,她就覺得彷彿有什麼地方開了閘。
晏琛什麼時候貼心的離開了,淡淡地說是還有事情要忙,去抽支煙;自己面前什麼時候多了醒酒湯;付父什麼時候握住了自己的手,長年板著的面孔多了懊悔和歉意,眼眶泛紅;兩個人什麼時候聊起了自己在國外的生活——
她都覺得自己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恍恍惚惚,好似身在雲裡,雲在天上,分不清楚眼前的場景到底是真是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人聊完了,付岑也回到了她小時候成長的房間,躺在床上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她沒有長大,還會跟在晏琛後面屁顛屁顛地喊哥哥,喊會時不時來做客的阮情漂亮阿姨,後來突然場景一轉,就成了母親拉著自己的手,陰狠地喊著付父的名字,美麗的臉龐上神色癲狂,好像說的是不同戴天的仇人,嚇得她大氣也不敢出,只能默默地流淚,渾身發抖。
夢一醒來,外面天光放亮。
付岑整個人陷在被窩裡,覺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恍然地盯著天花板發呆。
人下了床,匆匆洗漱完了,家裡的保姆就來敲了敲房門,說是大少爺讓她給小姐送東西過來。付岑收才把昨天放到家裡的行李箱開啟,趕緊應聲開了門。
外面的人恭恭敬敬地遞過來一個盒子,紮著緞帶,付岑接過來看了看,一邊問。
“謝謝你,大哥還有說什麼嗎?”
保姆則笑了,規規矩矩地道:“小姐客氣了,叫我李媽就好……大少爺沒說什麼,只說讓我把這個送給小姐,一大早就走了。”
付岑一頓,想起昨天阮情的話,又試探道:“大哥他……不常在家裡住嗎?”
李媽回道:“大少爺公務繁忙,在外面有自己的住處,不常回老宅。”
晏琛軍隊出身,現在又在政府任要職,的確是個大忙人。
付岑心裡清楚,端著盒子關了門,也不急著拆,反而是先把行李收拾好了,衣服規整完畢,才坐在床邊,又開了盒子。
裡面躺著一雙白色的高跟鞋,跟她昨晚歪掉後跟的那款一模一樣,只有新舊上的區別,明顯是嶄新的。
付岑愣了愣,心裡有些迷茫,想了想,到底還是拿過手機,給晏琛這個繼兄發了個訊息,說了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