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齡本就比花榮大兩歲,又多活了一世,開始試著以包容自己的方式來對待丈夫,將他當做敏感偏執的弟弟來看待。
花榮投桃報李,對妻子也多了三分敬意。探春生了兒子後,兩人的感情愈發相敬如賓,互相禮讓起來。
他們的兒子還沒有大名,小名暫喚作小寶。
夫妻倆夫唱婦和,花小寶卻有了異議,他搖著胖乎乎的小手道:“爹爹,孩兒已經學會拉弓箭騎小馬了!”
探春恍然,輕輕捏了下花小寶肉嘟嘟的面頰:“前兩日,二郎騎馬時帶著他跑過兩圈,這孩子就自得自滿起來了。”
花小寶不服:“我就是會了,二郎哥哥都誇我呢!”
花榮嘆道:“都是爹爹平日公務太忙,竟錯過了我兒第一次拉弓騎馬。”
探春從他手中接過花小寶,笑道:“小寶跟二郎不過是鬧著玩兒,怎及得你這位飛將軍親自教習騎射?明日我陪你們一起去,你順便也教教我吧。”
說最後一句話時,她有意讓自己的眼眸中流露出崇拜與倚重,這是前世宮鬥生活遺留下的慣性。
對一個年輕武官使出來,幾乎是屢試不爽。
花榮果然展憂轉喜,露出與花小寶一般的自得笑容:“二郎雖也不錯,比著我還是差遠了。”
他看向探春,語氣中帶了三分內疚:“明日圍場還有宋大哥他們,不方便女眷在場,我改日再單教娘子罷。”
探春面上作出失望表情,心下卻暗覺好笑:這少年將軍一旦順毛捋下去,便格外地溫良好懂。
她將小寶遞給侍女,推花榮坐下,為他散開頭發,輕輕梳理發絲。
花榮生得極好,眼眸深邃,玉面朱唇,中衣微微散著,露出雪練也似一身好皮肉,閉著眼靠在椅背上,便是一尊玉雕的絕世美男像。
探春替他將頭發一點點梳理整齊,在腦後鬆鬆地挽作一束。
花榮握住探春的手,輕聲道:“今日,我真歡喜!”
探春在他身邊坐下,靜靜聆聽。
花榮道:“我年幼喪父,十五歲那年一人一馬遊歷江湖,在鄆城好勇鬥狠,險些惹上人命官司。”
“幸而遇到了宋大哥,他替我打點官府,接我到宋家莊去居住半年,每日陪伴玩耍,又教了我好多精忠報國的道理,才成就了我花榮的今天。”
“後來,我回到清風鎮,娶到了你,有了小寶兒,你們母子與宋大哥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今日,我最重要的人都在我身邊,我真歡喜。”
探春心下一沉,讀水滸時,她就對花榮忠於宋江的行徑頗為不解,後來機緣巧合成了花榮的妻子,她從他喪失雙親的過往窺見了宋江之於他的意義。
她用盡一切溫柔來彌補,想要沖淡宋江對他的意義,哪曾想經過這麼五、六年的朝夕陪伴,她與兒子加起來也才堪堪與宋江打個平手。
果然少年時代的花榮才是最好拿捏的。
探春輕柔地為花榮按摩肩胛,低聲道:“婉兒的病似乎好些了,今早我去看她,她的手指好像動了一動。”
花婉兒是花榮的嫡親妹子,三日前忽然昏倒,至今未醒。
探春想要用她來加一分對花榮的牽絆,卻見花榮長睫低垂,鼻息悠長,竟是已經睡著了。
探春只得嘆一口氣,拿過一條薄被蓋在他身上,無聲地走了出去。
月滿中天,今日是正月初十,按照書中記載,此時宋江已經救了清風鎮文知寨劉高的娘子,元宵燈會上將要被那劉娘子恩將仇報,誣作清風山賊寇下獄。
之後,花榮闖劉高府寨搶出宋江,劉高惱羞成怒連花榮一起陷害,勾結青州慕容知府,抓了花榮,才引出了清風山上殺劉高、逼上梁山的種種後事。
探春望著漸漸轉圓的月亮,心下一時有些躊躇,究竟要不要插手改變原定的一切?
柴進、武松過兩日要離開清風鎮,倘若將宋江悄無聲息地裹在柴進一夥中安全送走,未必不能成功。
可若不上梁山,又如何成得了大事,造得了趙家昏君奸臣的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