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進心下一黯,兒子姓了柴,哪還有上戰場的機會?
他笑著拍了拍次子的肩膀,什麼也沒說,轉身進了二門。
還未走至窗下,遠遠聽到長子柴世安的讀書聲,朗朗有韻律,講解起經史典故,頭頭是道。
教經世的先生誇贊道:“大郎天資聰穎,再讀兩年,就能上科場一試身手了。”
柴進定住,他們柴家,也沒有科舉考試的資格,趙家人絕不會選前朝的柴家嫡系入朝當官。
柴家人太過上進,不過是自找死路而已。
他站了半晌,慢慢踱步到後院的小演武場去。
妻子的話在耳旁回蕩,直到此時,柴進才發現自己是個胸無大志的人,一味地打獵交接好漢,對未來卻從未認真想過。
他一個堂堂男兒,確是不如妻子看得明白清楚。
柴進頹然坐在梅花樁上,一隻手撫在他肩頭,鳳姐在他身邊坐下,柔聲道:
“造反是掉腦袋的事兒,咱們一家如今這般美滿富足,著實不需要冒這個險。”
柴進嘆了口氣,第一次感覺到肩頭的真實重量。
他將妻子的纖手牽下來,捏在掌中,低聲道:“咱們的大郎、二郎皆是好男兒,豈能讓他們就此埋沒抱負,一世做個富貴閑人?”
鳳姐見他心動,靠上他肩頭,氣定神閑笑道:“不用太過煩惱,慢慢找尋機會,咱柴家的命未嘗不能更改。”
柴進攬住她的柔軟身子,一世的散漫漸漸彙聚起來,向同一個方向奔湧而去。
王倫得的是風寒,流水價的銀子撒出去,終於在春暖花開時救了性命。
他顫巍巍地拄著柺杖來柴家莊答謝。
鳳姐陪柴進接待了他,熱情周到,又送了本錢讓他去梁山落腳。
王倫感激不盡,承諾以後但有差遣,萬死不辭。
柴進滿心歡喜,鳳姐卻不以為然,並不將他的諾言放在心上。
後來又先後遇到杜遷、宋萬、朱貴等人,鳳姐皆留他們住了許久,才做不經意間指點他們到梁山去。
她又另派了六個心腹莊客跟他們同去,暗地裡交待他們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時光荏苒,一步步走向書中的時間節點。
這一天午後,天氣炎熱,鳳姐與平兒坐在花廳內喝茶乘涼,巧姐兒坐在柴世運背上騎大馬,柴世安靠在廊下讀書。
院外一陣喧嘩,柴進攜著一人的手進來,朗聲笑道:“娘子,孩兒們!快快出來迎接貴客!”
鳳姐站起身,見那人身形高大,豹頭環眼,燕頜虎須,穿著囚衣,帶著重枷,面色憔悴,笑容溫和。
他身後跟著兩個眉目粗橫的押解公差,一起團團施下禮來。
見這形狀,鳳姐心下已有了些計較。
果然聽柴進介紹道:“這位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名滿天下的豹子頭林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