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已在丫鬟攙扶下急急趕了進來,拉住寶釵手就哭:“我的兒,你這三、四日病病奄奄,藥石罔效,可嚇死媽了!”
寶釵一面安慰薛母,一面想:我那黃月軀體也在病中,不知那邊的父母要擔憂成什麼樣子。
她細思兩邊生活,寶釵與黃月的人生皆無缺漏,想來除了兩世靈魂交融,其他是互不影響的。
她既可以是寶釵,也可同時是黃月。
鶯兒端上藥來,寶釵接過一口喝了。
見眾人皆愕然,她才醒悟這是小黃月的生活習慣,寶姑娘作為大家閨秀,理當一匙一匙細細啜飲。
寶釵掩飾笑道:“久臥床上,渴得很……”
“可不是!”薛母一拍手,笑道:“大夥兒都歡喜傻了,快給姑娘端清粥小菜來,別把我女兒餓壞了。”
寶釵吃了飯,又有諸姐妹及寶玉前來探望,說說笑笑。
眼前一切,皆是既遙遠與熟悉。
寶釵一手拉住黛玉,一手拉住湘雲,久久不願松開。
湘雲笑道:“寶姐姐病了這一場,看我的眼神更慈愛了呢!”
眾人皆笑,半晌方散。
寶釵漸漸睏意上湧,在薛母照看下躺好,瞬間陷入沉沉夢鄉,
再清醒時,已回到了黃家。
黃夫人雙眼紅腫,神色憔悴,仍強撐著守在女兒床前。
忽見女兒睜眼,她眼淚瞬間流了下來:“阿醜!你終於醒過來了,已經七天七夜了啊,差點兒要了你老父母的命去!”
黃承彥正在院內,抹著眼淚看人送上門來的棺木,聞聲奔進來,拍腿大喜道:“快!把那晦氣之物挪出去扔了!”
寶釵微微抬起頭,喚道:“父親,母親,女兒讓您二老擔憂了。”
黃氏夫婦一起上來扶住,齊聲道:“快躺好,莫再動了!”
黃晷紅著眼圈,從院外走進來道:“父親,那棺木都是挑選的名貴板材,如何又不滿意了?”
看見妹妹清醒,他登時大叫一聲,虎背熊腰的八尺男兒歡喜得跳了起來,叫道:“天啊!天啊!”
胡亂叫了數聲,卻因情緒太過激動,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做寶釵時,父親早逝,母親軟弱,哥哥荒唐,讓她時時有種無力之感。
如今慈父賢母俱在,哥哥勇而守分,寶釵不由得心下一酸,熱淚滴落。
黃夫人拿出手帕,溫柔地為她拭淚,又喚丫鬟去端藥端飯。
一家人團坐床前,說說笑笑。
丫鬟梅鹿端著清粥進來,笑道:“老爺,夫人,那位諸葛公子來了,在外問小公子情況呢。”
黃晷一拍手,道:“怎麼把他給忘了?這位諸葛二郎每日都來探問,殷勤得很。不如請他進來,看了妹妹這般精神,也好安心。”
寶釵頰上一紅,忙探身向黃晷道:“男女有別,如何能請外男入內室?哥哥,勞你去替我向諸葛公子道個謝,報聲平安就是了。”
黃晷反應過來,摸著後腦勺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邁開長腿出去了
黃夫人正喂寶釵喝粥,聽得此言,輕“咦”一聲,放下勺子道:“我女兒病了一場,反而變得端莊守禮起來了。”
黃承彥撫須笑道:“言行舉止也更有法度了。”
寶釵面上更紅,前世今生加起來她已有二十多歲,如何還能像孩子一般胡鬧?
她拉住黃夫人手,撒嬌道:“父親,母親,我該長大了嘛!”
眾人皆笑。
院門外,憂心了這七、八日的諸葛亮,聽到笑聲,也終於展開眉頭,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