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有為難之意,白錦兒落寞一笑,起身嘆道:“聖女今日願聽我說這麼一大番話,我已足感盛情。若救人之事為難,聖女也切莫煩擾,便只當我沒來過吧!”
黛玉心道:時間緊急,智取是不太可能了,唯有以武壓人。
思及此,她心下已有了盤算,便笑道:“你既然已來向我說過,又怎麼能當沒說過呢?”
她站起身,淡然笑道:“金蟬子是我夫婦摯友,你是他的故人,理當替他照拂。你表兄之事,我會設法,且放心罷!”
“故人”二字,又引得白錦兒落下淚來。
金蟬子轉了十世,早已不知她是故人,如今黛玉願稱她一聲“金蟬子的故人”,比那“心愛之物”四字還沉甸甸地有分量。
白錦兒再拜倒於地。
黛玉拉著她,道:“你來這一趟,甚是難得,不如就在山上等訊息吧!”
白錦兒搖頭,輕笑道:“我如今不是個幹淨人,還是莫帶累了聖女的名聲。”
“此話何講?”黛玉話剛出口,已大約猜到緣由,不由得紅了面頰。
白錦兒落寞一笑,道:“你這般幫我,我便不應對你再有所隱瞞。”
她坐下,嘆道:“當年下界為妖後,我原滿心歡喜,盤算著要到兩界山去,做取經路上的第一個妖怪。”
“誰知,這取經路上的妖怪,卻也競爭激烈哩!若非四禦五老這樣級別的坐騎、童子,尋常妖怪哪個能捱得上邊?”
“我從東到西跑了數遍,位置皆已佔得滿滿當當。況且,這一路的妖魔也不能安插得太過密實,他如今畢竟是個凡人,日日被抓、夜夜被擒,也太過折磨了些。”
“我尋不到位置,又有沿途護教伽藍出來驅趕,只得鬱郁行至一處山下,無奈痛哭一場。”
“心灰意冷之下,竟又遇到了那摩能尊者,他告訴我,取經路上需要數個覬覦聖僧元陽的女妖怪,只是標準高一些,我這樣的小妖是萬萬達不到的。”
“我本不想聽他多說,但聽到說覬覦元陽,”她面上一紅,垂首接著說下去:“我便動了好奇之心,多問了一句,誰知,他說......”
白錦兒手指絞在袖中,面頰緋紅,半晌,才道:“他說,需要熟知風月的女妖精,我這樣的雛兒,根本不可能在考慮之內。”
黛玉嘆道:“難道,你就此信了他的讒言?”
“我一開始當然不信,”白錦兒輕咬嘴唇,低聲道,“後來,我聽說西梁女國是覬覦元陽的一大國界,便過去打探情況,正好遇到了紅衫姐姐。”
“言語之中,我從她那兒印證了摩能的話。”她捂住臉頰,道,“我當時立志無論如何要見他最後一面,便打定主意欺瞞紅衫姐姐,只說我已忘了金蟬子,從此唯想享受俗世歡樂,求她引我入門。”
“紅衫姐姐早就勸我放下執念,見我如此說,自然開心。她帶我去了人間國都,我二人扮做一對女道士,與人吟風弄月,做了許多放浪形骸之事。”
“後來,紅衫姐姐被召回西梁女國,我獨個兒又在人間流連了百年。”
她嘆道:“我在風月場中的名頭愈來愈勝,遂大著膽子闖到南海去,求觀音給我一個取經路上的位置。觀音菩薩大慈大悲,長嘆一聲‘可憐’,安排了我到陷空山去。”
“我已不是原來那個白錦兒了。”白錦兒侷促起來,雙手絞著衣襟,垂眸滴淚。
“況且,取經路上的妖怪,大家各有職司,沿途有護教伽藍巡視,當地又有土地山神監守。”
“若不是為了報答表兄高義大恩,我也是不敢擅離一步的。”
她抬起頭,雪膚沒有一點兒血色,杏眸中蓄滿盈盈淚光,
一瞬間,妖嬈媚骨全然褪去,她幾乎就是當年千窟洞那個,嬌怯怯、淚不斷的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