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一片死寂,唯有那大鵬鳥傷重的呼吸聲久久回蕩。
黛玉走上前,細細觀察他的毛色,雖只寥寥見過鵬魔王的原身幾次,仍可看出昔日熟悉模樣。
“他,少了一魂!”金蟬子走近,開口。
黛玉驚訝:“何以見得?”
金蟬子指著他翻著白眼的瞳孔,道:“世間生靈,皆有三魂七魄。三魂曰天魂,地魂,人魂。天魂主生命、意識,無它則不可活;地魂主智慧、靈性,無它則痴愚;人魂主情感、愛欲,無它則無情。”
他嘆了口氣,道:“人魂,又可稱為真魂。”
若他金蟬子仍堅守金鐘之下,總有一天,也會如這鵬妖一般,失去情感愛恨,成為任人驅使的工具,到那時,於這天地眾生還有何益?
黛玉急上前,輕聲喚道:“鵬三哥,你當真是鵬三哥!”
珠淚滾滾落下。
想當年,花果山上,他曾那般笨拙地追求過她,求而不得時,還信誓旦旦地保證會一生守候。
誰知,再相見竟已是這般無心無覺的狠辣模樣。
金蟬子上前,摸了鵬魔王的脈相,道:“放心,他死不了,不過會昏睡百年,你出手的時機剛剛好。”
黛玉哽咽道:“大師,這失落的真魂可還能回體?”
金蟬子搖頭:“很難,除非取了他真魂去的人,能好好儲存,使其不染塵俗,不沾惡念,否則即便取回來,他也不再是他了。”
黛玉掏出帕子,變作一張寬大的毯子,蓋在大鵬鳥頭上,輕聲道:“鵬三哥,你好好休養,總有一天,我們會再相見!”
她轉身看向金蟬子,道:“大師,咱們依計而行吧!”
金蟬子點頭,隨著黛玉升空,從袖中拿出一個罩子,將大鵬連同整個獅駝國罩起來,輕聲道:“三百年內,這滿國的妖怪暫時吃不了人,待取經人到了,這裡自然會有個結果。”
東方現出一絲蒼白,金烏將出,天要亮了。
黛玉站在雲端,遙看取經之路,嘆道:“可惜,還有那許多的生靈,咱們都救不了。”
金蟬子道:“救人不淨,非功果也。咱們若做得太多,不知又會招惹哪路神佛,降災降罰,禍及無辜。罷了,罷了!”
兩人駕雲西回,隔著雲霧,黛玉唇角牽起一絲無奈,悲中作樂道:“至少,我替小師兄保住了一位好師父。以大師的心性修為,絕不會成為囉囉嗦嗦只會疑人的唐僧。”
金蟬子輕笑一聲,道:“莫忘了,我也將是唐僧!”
黛玉回首,嫣然笑道:“此唐僧非彼唐僧,我已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小師兄喚你做師父了呢!”
正說話間,已至靈山腳下,兩人按落雲頭,欲各自分別,忽聽有一對男女爭吵著自山邊轉來。
男聲道:“我在這靈山腳下,等待了足足一千年。每日,眼睜睜看你向那和尚大獻殷勤,為他牽腸掛肚、暗地裡落淚,已經是煎熬不堪了。如今,你卻叫我設法去救那和尚?”
他狠啐一口:“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女子哭道:“表哥,我也知道與他沒有結果,可心不由己,奈何,奈何?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你若不管,我只能去死了!”
說罷,哭哭啼啼就要撞山石。
竟是白毛老鼠精白錦兒的聲音,黛玉大感尷尬,看一眼金蟬子,卻見僧人不動如山,俊秀眉目,彷彿凝固了一般。
另一邊,那表哥已拉住了白錦兒,軟了聲氣:“我怎麼會不管你呢?只是,不願挨那和尚罷了!”
白錦兒大哭:“他若沒了,我也活不了,你還拉著我做什麼?讓我脫了這煩惱軀殼,也省得受那心碎淩遲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