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延年把雙手負在身後，單腿抬起，如同鷹隼一般騰身而起，而後輕飄飄落在肖俞身旁，眼中似乎閃爍著鬼火，死死盯著肖俞道：“小子，看在你曾經刺傷過我的份兒上，我讓你自己選個死法。不過在死之前，你能挺多少日子，就要看你自己的命了。”
肖俞知道董延年睚眥必報，更何況自己曾暗算得手，傷了他的下身，如今也不知董大人的雄風能不能重振，這個大仇，是個男人都不會忘。落到他手上，那就只能怪自己命苦了。乾脆閉上了眼睛，不去看那張猶如鬼魅的臉。
下一刻，肖俞便墜入了無邊的黑暗。
肖俞做了個很長的夢。
在夢中，無數青面獠牙的鬼怪圍著他盤旋飛舞，發出各種古怪的叫聲，伸出血淋淋的手爪拉扯，肖俞東躲西藏，卻怎麼都逃不開那些鬼怪的圍追堵截，身上被撕扯得血肉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他大叫一聲，從無邊的噩夢中驚醒。
醒來之後，肖俞發現，自己身在另外一個噩夢中。
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耳邊寂然無聲，空氣中彌散著潮溼腐敗的氣息，半截身子泡在冰冷刺骨的水中。
肖俞動了一下，發現自己雙手手腕被鐵鐐牢牢扣住，身子就這麼懸著。腳下並未觸到實地，想來若不是有上面的鐐銬吊著，自己應該是整個人都被泡在水裡了。
肖俞使勁甩了甩腦袋，回憶起昏迷之前董延年那張令人生厭的臉。
難道這裡就是都緝捕司的大牢？
“有人嗎？”肖俞很想大聲叫喊，但一出聲，卻顯得有氣無力。
一陣腳步聲在頭頂響起，肖俞循聲望去，上方露出一絲亮光，緊接著亮光越來越大，最後露出一塊二尺見方的洞，探出一個人腦袋，道：“小子，醒了？我還以為你撐不過去了呢。”
那聲音粗獷沙啞，不是董延年。肖俞仰著頭問道：“借問一句，這裡就是都緝捕司的大牢吧？”
那人笑道：“行，就衝你這份兒氣定神閒的範兒，倒也當得起董掌刑親自出手將你擒回來。告訴你，小子，你有福啊，咱們大餘水牢建成以來，你是第一個住進甲字號房的人犯，還是董掌刑送你進來的，嘖嘖，這福分···”滿是豔羨之意，倒好像在緝捕司坐大牢真是一件值得欽羨的事情。
肖俞道：“大餘水牢？怎麼以前從未聽說過？”
那人道：“這不是陛下要遷都了，咱們緝捕司也在汴梁安家落戶，一些個重要的人犯，總不能再送到洛陽的大牢去吧。董掌刑親自找了這麼一塊風水寶地，建了這麼一座水牢，專門調教你們這些不服王化、冥頑不靈的傢伙。我算算啊···迄今水牢已經建成兩月有餘，關進來九十七人——你就是那第九十七個——死了九十三三人了。你是甲字房的第一位房客，可得多住些日子，便讓我老譚失望啊。你若是也沒上三天就嚥了氣兒，我便又沒人說話解悶兒了。”
肖俞自嘲道：“這麼說，我還真是很榮幸啊。老哥，你姓譚？”
那人道：“正是，你叫我老譚就好。咱哥兒們能在水牢裡見面，雖然你是犯人，我是看守，終究也是一場緣分。放你出去是沒可能，上頭也交代了，不許給你吃喝，我能做的，就是陪你聊聊天。你要是有什麼心事沒處說去，就趁著還有氣，趕緊和我說說。”
肖俞有些無語，這位牢子也不知腦子怎麼長的，居然巴巴地要和犯人聊天解悶兒，也不怕上峰怪罪。難道真是水牢裡壓抑憋屈，把好好的一個人圈得有些腦筋不清醒了？不過瞧這人似乎不像是個有心機的，自己要是想從這裡脫身，這位老譚也許就會是個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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