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右想之後,雨聲建議曲三爺再去一趟刺史府,探探口風。倒不存著痴心妄想希圖扳回一局,而是嘗試一下能夠否打聽出是何方神聖在暗中控局。好歹知道對手是誰,也好回稟幫主,有的放矢。將來是借重吳越王府的力量絕地反擊,還是先夾著尾巴暫避鋒芒,心裡好有個數。
曲三爺心知這一去十有八九不會有什麼收穫,但大小姐有令,實在不敢不從,只得硬著頭皮去了一趟刺史府。一開始是要拜見司馬大人,門子回說司馬大人外出公幹了,而後要找刑房、捕房管事的,也都盡數不在。曲三爺心裡有數,也就不再糾纏,一溜煙跑回了分舵。
雨聲聽了回報,也意識到情形只怕比自己想的還要兇險,不禁暗罵自己腦子愚鈍。其實在揚州時,就應該看出北漕背後有一股可怕的勢力在撐腰,只是當時拋頭露面的時素來荒唐無行的徐知訓,雨聲便以為是這個貴介公子的任性妄為,沒有往深處去想,以至今日處處受制。既然已經失了先手,再強撐下去也是沒有意義。雨聲與曲三爺商定,先借著給胡長老扶靈回杭州的由頭,將金陵分舵得力心腹之人遣回杭州;其餘一時不便疏散的,也都換了住處,暫時不要公然露面。分舵及各處生意,只留外圍弟子看守。這樣一來,即便刺史府公開撕破臉,也不會太過難為這些小魚小蝦。
雨聲帶上於嫂,快馬加鞭回了杭州。
黃梅時節,江南細雨不斷。杭州城籠罩在濛濛煙雨中,粉牆黛瓦格外妖嬈。
雨聲沒有心情欣賞這和自己名字很般配的美景,急匆匆來到了義父宋伯符居住的思退園。
江南名士,臨老之時往往築園而居,怡情養性。宋伯符是大半個武林中人外加小半個買賣人,本來是與琴棋書畫詩酒風華格格不入的,卻偏偏有些雅好,多年前便買下了這處舊園,不惜重金請來長安、洛陽的造園高手善加修整,造就今日古意森森的思退園。
說來好笑,宋伯符雖然將自己的居處起名作思退園,這些年卻絲毫沒有“思退”的意思,南漕的生意仍然在自己手上日益勃興。若不是有北漕這個大對頭,只怕南漕的生意早就做到了關中。
正堂前有三間抱廈,雨聲知道在這樣的天氣裡,若是義父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定會待在抱廈中一邊小酌幾杯,一邊欣賞雨景,便直接向抱廈行去。
果然,宋伯符翹著二郎腿半臥在一張花梨木太師椅中,眯著眼睛望著窗外茫茫雨幕,竟然好像發上了呆。手邊的小几上放著一壺一杯,壺中不必問自然是宋幫主最愛的十八年陳釀花雕。
雨聲輕輕走到宋伯符身後,喊了一聲:“乾爹。”
宋伯符似乎受了驚嚇,抬起腦袋向旁邊看了一眼,見是雨聲,臉上露出笑意:“丫頭什麼時候回來的?出去這一趟,諸事可還順利啊?”
雨聲有些慚愧:“女兒無能,有負乾爹重託。北漕大舉南下,楚州、揚州、金陵三處分舵先後遭襲。女兒本想助他們一臂之力,誰知北漕勢大,揚州武舵主、金陵胡長老先後以身殉幫,而楚州的蘇遠揚,沒先到居然是個軟骨頭,投降了北漕···”
宋伯符笑吟吟地一擺手:“丫頭啊,不必著惱。這些事,為父都已經知道了。”
雨聲愣住:“都知道···那您還···”
“還在這裡做縮頭烏龜?”宋伯符眨眨眼,接了一句。
雨聲撅著嘴說道:“女兒可沒說···”
宋伯符不以為意:“咱們生意,一半在江淮。幾日的功夫,丟了三處分舵,其中還有像金陵這樣的大碼頭,為父若是心裡不急,那便是漕幫的敗家子兒了。”
雨聲小聲嘀咕:“可我也沒看出乾爹您急在何處。”
宋伯符向幾步外的一條矮凳努努嘴,示意雨聲過去坐下。雨聲一把拽過矮凳坐在宋伯符身邊,道:“乾爹,您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窗外的雨,似乎更急了。
宋伯符拈起酒杯,向窗外指了指:“北漕殺到楚州的時候,蘇蘇遠揚是向總舵派人求過援的。”
雨聲點頭道:“女兒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