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槍效節軍,潞州招討使楊師厚私蓄的牙兵。
安史之亂後,藩帥蓄養私兵早已不稀奇,但養到楊師厚這個程度的,極少。銀槍效節軍常設約七八千人,人人以長槍為兵,不但給賜優厚,個個驍勇,而且槍材難得,戰力驚人。又背靠萬劍谷這課大樹,常有谷中外門弟子進入軍中歷練或任職,故而若純以戰力而論,實在是當今天下首屈一指的私兵。
十里官道,片刻即至。
石嶺關並非什麼險要關隘,只是兩座山嶺之間的一處小小峽谷。谷前有座村莊,廢棄已久。谷內人跡稀少,暫時藏下二百人馬倒是不難。
李存勖二人離了官道,策馬緩緩而行。在谷外絲毫不聞人聲馬嘶,若非二人嗅覺極靈,遠遠聞到馬羶味兒飄來,真要以為方才楊師載那老兒是故意嚇唬他倆了。
二人對視一眼,就衝這份戰前的靜默,絕對是一支不容小覷的人馬。
可即便如此,二百銀槍效節軍,還是嚇不倒河東世子。
肖俞嘴上說捨命陪世子,但心裡同樣是躍躍欲試。
二人齊齊下馬,在谷外尋了棵樹將馬拴住。以兩騎對二百騎,對沖無疑是取死之道。戰場上雖常有小股精騎衝陣之舉,但從未有過兩人衝擊嚴陣以待的騎陣。即使驕傲如李存勖,也幹不出那等壯舉。眼下二人下馬步戰,以靈巧的身法來保持最大機動性,無疑是可取之法。
兩人各自抽出橫刀,雙手握住,緩步走向谷內。
很快,谷中殺聲震天!
大半個時辰後,兩個血葫蘆似的人相互攙扶著搖搖晃晃出了谷,上馬離去。
行出數里,李存勖終於回過一口氣,對肖俞道:“肖二郎,今日才知道,你上了戰場是真他孃的不要命!”
肖俞強忍著身上數處槍傷帶來的劇痛,笑道:“我也不知為何,平日裡我也算是脾氣不壞,可一旦與人對敵,總是不願留手。不過我這點子能耐,和殿下一比,還是沒法看。”
李存勖咧嘴笑笑:“那是!這二百人,死在我手上的至少八十吧?”
肖俞點點頭。
雖然在重圍之中沒有那個閒心去數誰殺了幾人,但李存勖手刃的的確不止八十。肖俞親手殺了五六十,其餘的都是重傷無力再戰。
這番廝殺動靜不小,剩餘的幾十名重傷號,只怕也逃不脫隨後趕來的地方守軍的追捕。
二百銀槍效節軍,雖俱未披甲,但人人胯下高頭大馬,人手一支丈二長槍,列隊前衝,聲勢自然不小。雖然谷中不算開闊,但也足以讓騎兵展開一次衝鋒。二百人分為四隊,交替上前,兩人僅撐過兩輪便開始身上帶傷。兩人一開始專門尋找伍長、標長模樣的人砍殺,但見砍殺數人後,對方陣形絲毫不亂,便知道“蛇無頭不行”之類言語不適用與這支精騎,於是不再挑肥揀瘦,施展開身法,誰衝在最前便先砍誰。銀槍效節軍結陣嚴整,配合默契,一杆杆銀槍如飛鳥投林,神出鬼沒,中間夾雜著數名上品邊緣的高手忽施辣手,當真是險象環生,二人很是為對方攔下了幾次致命的突刺。
若說最初李存勖刻意交好肖俞,更多地是看在自幼被張承業收養和肖俞自身心智武功俱佳,而肖俞對李存勖的觀感也多是停留在一個還算不錯的少東家這個層面,那麼此戰之後,二人便真正有了些惺惺相惜。
李存勖又道:“也不知那楊師載有沒有躲在暗處看這一戰,會不會後悔拿二百精銳來與本世子結什麼見鬼的善緣。”
肖俞笑道:“以這老兒的心腸,只怕不會後悔,興許會對殿下更加青眼有加。”忽然想起一事,猛咳了幾聲,憂心忡忡地望向李存勖:“方才楊老兒開口閉口‘得天下’,殿下可莫要被他蠱惑。”
李存勖習慣性地往身前一摸,才想起自己那柄臨時佩上的橫刀早已被砍斷,眼下馬鞍旁只剩空刀鞘,當下縮回手,認真地對肖俞說道:“我的志向是打天下,而不是坐天下。”然後又往身後往往:“二郎,咱們得加緊趕路了,否則待會高金涵他們趕上來,看到本世子這副模樣,有些不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