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順之的墓,於是就這麼一天一天的荒下去了。
恐怕當年鋌而走險假死的孟順之都不能想象張茜還會有出宮的一天,更不會猜到張茜看到他的墳被如此對待後會如此怒不可遏,誓要查明真相。
張茜是從宮中出來的,查探孟家這些過往自然是容易,得知自家師兄的祭田居然被族中公然霸佔之後,她立刻命人一紙狀子遞到了當地的縣衙,以孟順之師妹的身份告孟氏一族侵吞私產、逼迫孤兒。
如果張茜只是一個普通的郎中師妹,這事恐怕也就不了了之了,孟家作為地頭蛇比外人當然有更多的人脈關係,可惜如今他們踢到了鐵板,那縣令幾乎是誠惶誠恐地以一種“我還是跪著吧”的態度審完了案子的,孟家被罰的很慘,族長入獄、孟家的名聲也落盡了,那位族長的獨孫還被強硬的判給孟順之為嗣子,代替被他們逼走的嗣子繼續為孟順之守墓掃墓。
對於張茜來說,處置孟家不過是為了發洩心中那股怒火,此時她最想找到的,是當年將她師兄扶靈回鄉的李興。
她想問問他,為什麼當年他如此傷心、如此信誓旦旦要像是對待父親一樣對待孟師兄,可卻連師兄的墳都荒了也不出現?
是李興李醫官出了事,還是他只是個貪圖他人遺產的偽君子?
好在代國人無論如何遷動都會有路引和戶籍記錄,否則根本無法透過城關,也沒有辦法生存,少司命的人拿著官牌去隨州官府查詢了下李興的“公驗”,便知道他是回原籍去了。
李興也是隨州人,只是和孟順之不是一個縣的,否則當年孟順之也不會一時興起隨手救了倒黴誤診了的李興,他將孟順之送回鄉後,因為思忖一個人照顧不好已經瘋癲的孟順之,最終還是回了家鄉。
得了訊息,張茜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往李興所在的光化縣。
找李興的過程並不麻煩,他畢竟是辭官的太醫官,出宮後要想謀生,還是得靠這門本事。只不過不知道他是怕麻煩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如今他並不住在光化縣內,而是在城外一處山腳下避居。
他在山上種了不少藥草,平日裡除了出診給附近的達官貴人看病以外,就是靠賣這些藥草為生。
他是太醫院出身,炮製藥草的手法極為高明,所以他賣出去的藥從來只有不夠收沒有賣不出的,過的比大部分商人還要安逸。
只是他有一個規矩讓許多人都不能接受,就是他從不接超過一天路程的病人,聽說家中還有患病的老人要照顧,不能遠離。
所以哪怕病人家中捧上千金來請,只要離得遠的,他一概不去。但如果你將病人送到他家來,他也不願意,大多數時間是透過縣裡一家叫“松鶴堂”的醫館做中,病人送到松鶴堂,李興再去看診。
這松鶴堂因為李興的關係一躍從一個快要倒閉的藥館成了光化縣最大的醫館和藥館,李興便是最大的原因。
“他如今架子好大!”
聽到李興的規矩,張茜笑著開口:“罷了,左右也好請,你們誰去松鶴堂下個帖子,就說我是告老還鄉的官員家屬,路過此地時突發急症,花重金求診。我去會會他。”
想到當年自己在殿外看到李醫官為師兄整理衣冠,見師兄含情脈脈地微笑,還以為師兄對李醫官有斷袖之癖的過去,張茜不由得升起一絲懷念,心中原本對李興的那些不悅也散去了不少。
罷了,畢竟不是親生兒子,哪裡能強迫別人盡全孝呢?
能夠做到這樣,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此番前來,就當是見見故人,找個人一起圍爐聊聊師兄的舊事罷。
“李神醫,那老夫人就在後堂。她身份貴重,不願意到前面診。”
松鶴堂的掌櫃帶著幾分討好的聲音在堂外響起。
“知道了。”
李興如今已經不是太醫院裡被人照拂的毛頭小子,聲音中頗有些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質。
然而下一刻,張茜就知道李興養氣的修行功夫不到家。
“小師侄,一別數年,別來無恙?”
張茜坐在松鶴堂後堂裡,被當做上賓對待。
見著掀起簾子進來的李興,甚至還能心情大好地對他招了招手。
“張,張……”
面對著突然出現在這裡的官家“張老太太”,李興的表情簡直是驚駭莫名,他的喉嚨裡甚至發出了赫拉赫拉的聲音。
“我前些日子剛去了孟師兄的墳上,順道來看看你……”
張太妃看著因為她的話突然兩腿一軟,坐倒在地的李興,漸漸察覺出不對來。
她蹙起眉頭,緩緩站起了身子。
“你……難道做了什麼虧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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