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風至兮水揚波’,好名字,想來小友也是書香傳世之家。”
薛太妃笑語盈盈地說著,突然一怔。
莊揚波?
劉凌在東宮一起讀書的同學,劉祁的伴讀,似乎是叫這個名字?
她那時雖沒出過冷宮,但劉凌什麼事情都不瞞著她們,在平日的閒談之中,自是聽說過這個動不動就哭的年幼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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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她還感慨,八歲就被父母送入宮中做伴讀,望子成龍的心也未免太早了點。不過那時方家還沒顯出反意,二皇子又是爭儲的有力人選,送進去也不算是吃苦受罪。
應當是那個莊揚波吧?
薛太妃的心中不免有幾分唏噓。
在劉凌的閒談裡,他明明是個天真不知愁滋味的單純孩子。可除了那個莊揚波,這世上又有幾個孩子是這麼小年紀就出仕,還要考慮什麼忠不忠的問題的?
“你現在難過,究竟是因為你不想不忠呢,還是不想不孝?”薛太妃嘆了口氣:“你其實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了吧?”
不必莊揚波說,薛太妃也能猜到他面臨的是什麼樣的選擇。
秦州那地方畢竟不及京中繁華,而且他年紀這麼小,跟著秦王在外奔波,換成是她,她也不願意自家的孩子如此奔波。
莊揚波像是觸了電一般看著薛太妃,半天說不出話來。
“何謂忠,何謂孝?晚輩一味遵從長輩的命令,就可稱得上是孝順了嗎?長輩有了錯處卻不去勸諫,也是一種不孝啊。”
薛太妃知道他們從小在宮中讀書,是隨王伴駕的,宮中的先生博士們是不會教他們這種“大逆不道”的東西的。
“普通的讀書人有一個直言勸爭的朋友,就不會喪失自己美好的名聲;為父親的有敢於直言力爭的兒子,就能使父親不會陷身於不義之中。因此在遇到不義之事時,如果是長輩所為,做晚輩的不可以不勸爭力阻;如果君王所為有所不是,做臣子的不可以不直言諫爭。所以對於不義之事,一定要諫爭勸阻,如果只是遵從長輩的命令,又怎麼稱得上是孝順呢?”
莊揚波的眼睛裡突然煥發出明亮的光彩。
“是這樣的嗎?”
“傻孩子,你明明可以忠孝都兩全的。”薛太妃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心理早有答案,只是沒有勇氣去做罷了,不是嗎?”
“謝謝道長指點!”
莊揚波長揖到地。
“小子心中的疑惑已經解了,現在要趕回家中,他日必定登門道謝。”
“登門道謝就不必了,閒暇的時候,來教教孩子們讀書吧。”
薛太妃也回了一禮。
莊揚波一刻都不願意耽誤,抬腳就往樹林外跑去,只是沒跑幾步,他又停了下來,露出一副苦瓜臉。
喂喂喂,這裡到底是哪裡啊?
他要怎麼回去啊?
莊府。
“小少爺回來了!小少爺回來了!”
主院裡報門的門子興奮地衝入院子,在書房外大喊著。
沒一會兒,書房的門吱呀一聲開啟了,走出莊駿父子。
可以看得出他們都鬆了一口氣,之前莊揚波逃走,他們嘴裡不說,其實心裡也都擔憂的很,所以莊揚波的母親派了下人出去找的時候,他們兩個都故作不知,只躲在書房裡像是商議什麼大事。
其實只是莊敬在勸說父親罷了。
“揚波那孩子沒什麼野心,而且您和我都知道,他並沒有什麼城府。他是二皇子的伴讀,不是陛下的,戴良缺心眼,可陛下和他有感情,自是願意處處照拂他,可揚波這性子,您和我在官場一日尚能照拂,可靠別人並非長久之計,日後說不得就要吃大虧……”
“如今我們莊家一門兩父子都是紫衣,您貴為相爺,兒子也是一部主官,揚波除非真是驚才絕豔之輩,否則我們家的富貴到這也就到了頭了,您又何必勉強他非要出將入相才算是成才呢?”
“上次蝗災之事,陛下已經生出不滿,如今國事上倒是倚重戴國公更多些,您讓揚波裝病躲過回秦州,陛下何等聰明,難道猜不出來其中原委嗎?秦王殿下雖不得勢,可畢竟是陛下的兄弟,我等如此看輕他的手足,又會惹惱陛下啊!”
莊敬是真心為自家的未來擔憂,趁著這個機會,將心中的不安一一都說了出來,可他的父親不知是年紀大了越發固執,還是擔憂莊家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聲望和門第要快速衰落,無論兒子說了什麼,都緊緊地抿著唇不發一言。
氣氛越來越沉悶,莊敬心中也滿是苦澀,直到這個時候,兒子回來的訊息才緩解了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讓他們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