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疑是個悲劇,可至少她還有個兒子,有個盼頭。
如今方家滿門抄斬,剩下的“餘孽”皆是受到官府通緝之人,她的兒子遠走秦州,她的丈夫視她為仇人……
幾乎不必怎麼細想,宮中每個人都能編出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無非就是“深宮閨怨”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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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方淑妃近身伺候之人才知道,她吞金而亡時,臉上是帶著笑意的。
也許對她來說,聽到兒子被放棄,家人被誅滅,反倒是一種解脫吧。
她沒有選擇生的權利,但還是有了一回選擇死的權利。
但朝中的亂局還遠遠沒有結束,隨著方孝庭在公審時吼叫的那一嗓子,許多事情也漸漸浮出水面。
就像是宗族們商量好的一般,一群宗親希望請出先帝當年的《起居錄》,查閱當年皇后受孕的日期、地點、何人伺候,還希望找到當年宗正寺為劉未上的譜牒。
先楚的遺風使得巫乩之術十分盛行,所帶來的遺留之一便是人們十分小心的保護著自己的生辰八字。即使是尋常人家,孩子出生之後父母也要把生辰八字鎖在命盒裡,過的生辰不是提早一天,便是晚上一天,只有到了要成婚之前,雙方父母會拿著命盒去給專門合八字的人去合一合。
皇帝的生辰八字更是如此,這幾乎是沒人知道的秘密。巫蠱之禍幾代皇帝都十分重視,除了宗正寺的寺卿,以及記錄著皇子出生的譜牒,幾乎沒有人知道皇帝的生辰是幾何。
這些宗族的想法自然也很簡單,如果皇帝名不正言不順,先帝的兄弟們雖然不在了,但往上數,劉氏的宗親還是有不少的,恵帝也還有兄弟,恵帝的血脈也是劉家人,如果劉未並非劉氏皇族,便可以在宗族之中尋一子嗣繼承皇位。
他們當然懼怕皇帝的權利和手中的兵馬,可面對著皇位的誘惑,沒有幾個人能夠抵擋住它的迷人魅力。
更何況這只是十分合理的訴求,如果皇帝的身份沒有什麼問題,只要請出《起居錄》和譜牒,一看便知。
劉未揣了這麼多年的心結,竟然大眾廣庭之下,在他最不希望的時刻,用一種如此不堪的方式被揭了出來!
聽聞宗族入宮是為了什麼的那一刻,劉未只覺得四肢麻木,舌根一緊,根本沒辦法站住,還是薛棣眼疾手快,將他一把攙住。
“你,你給我滾!”
劉未看到薛棣的臉,猛然想起薛家當年為什麼突然改換門庭,心中一口鬱氣無法驅散,對著薛棣惡狠狠地一推。
“是,只是陛下……”
薛棣被推開後,還好脾氣地往後退了幾步,不願刺激他。
“您……”
說話好像有些大舌頭?
“滾!”
“……是!”
薛棣大概能猜到皇帝在想什麼,嘆了口氣出了殿外,倚靠著宮欄定定的出神。
方孝庭喊得那些事情,他其實小時候就知道了。
他被家人抱出去送給故交時,父親在他的衣包裡塞了一封信,大致寫了薛家改擁藩王為帝的原因,其實從內心裡,他覺得家裡人有些迂腐,明明已經有了從龍之功,只要當做不知道這件事,恐怕薛家的聲望日後便會到無人能及的地步。
但長大之後,他便知道,如果父兄和祖輩是這樣投機之人,那薛家就不會是這個清流的薛家,也不會是這個讓世人敬重的薛家。
他改變不了什麼,他不過是一個“遺孤”。
他走到這裡,其實也還懷著幾分探究真相的意思,他想知道薛家滿門的堅持,是不是一種無畏的庸人自擾,還是堅持的真有價值。
可現在離真相已經一步之遙了,他卻又不願意再探尋什麼真相了。
這個國家千瘡百孔,皇帝獨立支撐到現在,已經算是不容易。坐在那個位子上的,到底是姓劉還是姓蕭,其實對百姓來說毫無不同。
雖然施展抱負的時機看起來還遙遙無期,可薛棣希望自己登上的舞臺,不是一片破爛不堪的廢墟。
薛棣站在紫宸殿的角落裡,一站就是一個多時辰。由於他的手腕和肩部都疲勞成疾,在他被皇帝趕出來後,也沒有人特意去召他做些什麼。
然而沒過一會兒,薛棣看到紫宸殿走出了一個內侍,其人眼神陰騭,表情冷肅,正是皇帝身邊的心腹,專門負責傳達一些見不得人的命令。
薛棣心中一個咯噔,心跳的無比迅速,一種強烈的危機感迫使著他小心翼翼地尾隨著這個心腹,看著他去見了一支金甲衛的首領,而後領著這群金甲衛……
等等?
這群金甲衛是去冷宮?
“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