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
“他們在幹什麼?難道是要造反嗎?”
“不……”
十四郎看了眼高大的內城,再看了眼內城不遠處更加高大宏偉的宮城,搖了搖頭。
“他們是想逼百姓和官員對立,讓百姓再也不相信朝廷的話……”
他看著這些“暴民”壓著官員及其家眷們奔到了城下,“語氣真摯”地請求他們開放內城暫且給百姓避難,再看著城樓上一身金甲的將軍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他們,言語中大有“庶民和達官貴人不可同日而語”的意思,心中咯噔一沉。
到了這個時候,所有的百姓腦子裡都像拉緊了一根弦,除了一開始覺得不對掉頭就跑的人已經離開了廣場,大部分都是亂事剛起的時候跟著人群盲目跑的,跑到了現在已經是又疲又累,有的甚至拋下或不小心丟了自己的家人,就為了能活下性命,所有人都只朝著一個目標,就是內城的城門下跑,希望能夠進去。
轟!
突然間一聲巨響,有一個女人的尖叫瘋狂地響了起來:
“定安樓被燒塌了!!!”
人群一下子沸騰了起來,無數人膽戰心驚地看著巨大的金龍從定安樓頂墜落,帶下無數掛著的宮燈,摔到了定安門的城牆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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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原本被盛讚無比的宮燈,如今卻成了殺人的兇器,將城牆下許多百姓砸的頭破血流,還有燈中燭火或滾油潑灑而出的,立刻就燒起一片,人群中到處是火,尖叫聲和哀嚎聲像是不停地拉動著人們腦海裡那根弦,使得原本還有些理智的人也跟著瘋了。
就像是一場集體催眠,一個人的危機感感染到另一個人,然後無限量的放大,不過是一盞頂燈的墜落,卻被渲染成整座樓燒塌的樣子,再加上頭頂上人人可以清晰聽到的“嗶波嗶波”聲,都像在使勁地拉拽著絃線,要讓人們瘋狂。
一時間,人群之中到處都有叫喊聲和怒罵聲,也有很多人大部分是女人和孩子),失魂落魄般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內城城門,整個人的表情就像是被一種絕望所包圍住。
王七曾見識過馬賊屠殺之下血流成河的場景,也見過瘟疫橫行之後生機斷絕的城鎮,卻從沒有一次像是這樣既失望又憤怒。
這不是天生的災禍,也不是為了爭奪生存資源而出現的殘酷,這就是徹徹底底為了野心而釀造出來的災難!
“不是說父母官,父母官嗎!你們這些當官的就是這麼糟踐我們的!剛剛那位皇子呢?救救我們啊!”
一個女人瘋狂地咆哮著,發出歇斯底里的聲音。
“皇帝老爺呢?他聽不到外面人的叫聲嗎?他是聾子嗎?你們都是聾子瞎子傻子嗎?!”
撞擊城門的聲音此起彼落,憤怒的人群尋找著一切可以用作撞門的東西,敲打著高大的城門,絕望的百姓再也不顧這些官員的家丁是不是會殺了他們,激烈的衝突不停爆發著,除了一些武官的家將,其他大部分的官員家眷都被數十、數百倍的暴民或拽、或拉從人堆里拉了出來。
王七和十四甚至看到一位長相清麗的貴族少女被七八個大漢硬扯著拉出了母親的懷抱,雙臂的袖管全部被扯掉,露出了光潔的手臂,像是快要死掉一般的顫抖著。
被絕望和各種慾望摻雜在一起的興奮讓人群中不停的發出惡意的笑聲和惡劣的語句,也有尚有仁義之心的百姓和官員拼死拒絕這種暴行,可在轉眼間就被揍得頭破血流,淹沒在如潮水一般的人群之中。
這是人性之惡徹頭徹尾的勝利,哪怕如何正義的光輝,也會被這種巨大的黑暗所吞沒。
“實在看不下去了!”
十四暗罵一聲,反手抽下王七頭上束髮的金簪,手腕一抖,那枚金簪就射了出去,扎進了拽著清麗少女的那個大漢眼裡,直直插入了腦中。
一片鮮血濺出,驚呆了拉著少女的漢子們,也濺上了那少女的臉龐。熱血噴濺的熱度讓那少女終於恢復了神智,尖叫之後拼命的掙扎了起來。
“這裡還有!”
王七從懷中抓出一把散碎的金銀。
在這種擁擠又不停變換的環境裡使用暗器是所有學武者的噩夢,十四手指連動,僅僅有十之二三正中目標,但這些已經足夠了,那少女掙脫了惡人的手臂,返身就朝著家人的方向奔去。
人群中爆發出可怕的驚叫聲,滿臉是血的少女淚涕橫流,耳邊是無數人的竊竊私語,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誰也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只以為是那少女反抗中用自己的簪子殺了人。
這樣的情況此起彼伏的發生著,尤其是家中有著老人和女眷的官員家屬,更是猶如進入了噩夢一般,他們身上珍貴的配飾被人拽下、衣衫被人撕得猶如碎布,再不復往日的風度和威儀。
沒一會兒,王七已經頭髮凌亂,腰間懷中再無可取之物,十四郎也停止了這種貿然的暗中救援之舉。
之前好幾次射偏,已經誤傷了不少其他的人。
“誰來想想辦法……”
王七用無力地聲音說著。
十四郎露出脖子被人勒住了的表情,什麼話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