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劉凌是小孩,薛太妃怕小孩子聽不懂一些大人的事情,刻意將內宮混亂的那些日子說的輕描淡寫,只用“男男女女混做一團”帶過,可張茜卻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整個人一直在顫抖。
想來後宮裡延請太醫不方便,張茜肯定救治過許多無路可走之人,所以對那段記憶,也就越發害怕。
但也因為薛太妃用了春秋筆法將過去的故事“和緩化”了一些,劉凌從這個可怕的故事中清醒的極快,反倒迅速抓住了往事的核心:
“那《禁中起居錄》裡究竟記了什麼,皇祖母這般忌憚?我父皇從少時就想要這東西,照理說應該非常重要,可為何我從小卻感受到的是冷宮從不受重視,連宮裡的宮人都不願來?”
劉凌似乎不能理解地開口:
“你想要找別人要東西,不是該加倍對別人好,才能表現出自己的歉意嗎?”
他說的是從小從冷宮的太妃們那裡求米麵的事情。
薛太妃當場就似笑非笑。
“你倒真是太后的孫子,知道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我不是那個意思……”
劉凌悶悶地低下頭。
一日之間,他明白了自己的皇祖父是如何不堪之人,登上皇位的父親又是如何欺騙了所有信任他的人,心中頓時沉甸甸地,連抬眼看薛太妃的膽量都沒有。
在他心裡,竟天然已經生出了愧疚之心。
“你也不必問我《禁中起居錄》記了什麼,我若知道,還會在這裡想辦法教你嗎?早就設法拿著東西出去了。宮裡知道的,恐怕只有蕭太妃和趙太妃兩人。但她們兩人不會告訴你任何東西。”
薛太妃似笑非笑。
“劉凌,你想要知道過去的事情,我也已經把過去的事情告訴你了,你如今,真的能快樂嗎?”
“所以,三殿下,嗚嗚嗚……”張茜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搖頭,“雖然我想見我娘、見我阿父,可我們出不去的,你父皇根本不讓我們出去。自袁妖精處理宮務後,她連我們的用度都削減了,我們的宮人要和外面換東西,常常要付出十倍的價錢,這明擺著要等我們慢慢耗死在冷宮裡……”
“張太妃,你別哭。”
劉凌手足無措地替張太妃擦拭著眼淚。
“我會想法子的!等我再大一點,我出去給你換吃的!”
“你答應的,你要記得!”
張太妃立刻止住啼哭,瞪著一雙霧濛濛的眼睛看向他。
“一定。”
劉凌將胸口拍的“砰砰”響。
“我天生好記性!”
張太妃這才破涕為笑。
“我怎麼養了兩個孩子……”
見到氣氛陡變,薛太妃頭疼地揉了揉鬢角,滿臉無奈。
“薛太妃……”
劉凌突然走到她的面前,跪了下來。
薛太妃赫然一驚,滿臉訝色。
“薛太妃,我不知道我能做到何等地步……”
劉凌的臉上猶有淚痕。
“但從今天起,我會努力成為像我高祖那樣厚待盟友之人,而不是我父親、我皇祖父、我皇祖母那樣的人。也許我沒有辦法一飛沖天,也沒有辦法救出你們,但我永遠不會變成那樣的可憐之人。如違此誓,人神共棄!”
劉凌端端正正地對薛太妃行了個大禮。
“父債子償,欠你們的,我劉凌來日必還!”
“說的好!是該父債子償的時候了!”
“方太嬪,不能進去啊!方太嬪!”
“為什麼不能進去?姐妹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