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領他們上樓,給他們看以前小孩兒們睡的大通鋪,還有上課的小教室。他又去美術室,把那幫孩子從前畫的畫翻出來給姜也和靳非澤看。老人家記性很好,哪張畫是誰畫的、孩子的性格名字樣樣都記得很清楚。
他把江燃小時候畫的畫翻出來,七八歲的孩子,筆觸稚嫩,顏色卻大膽鮮豔。
老人絮絮叨叨:“小江這個孩子,幾個月大的時候被遺棄,警察撿到了,就送到我們這兒來了。他八歲那年才查出來,他媽媽未婚先孕有了他,在廁所生下他,不敢帶回家,就把他給丟了。警察找到他媽媽的時候,他媽媽已經有自己的家庭了,礙於警察沒辦法把他接走。兩個月不到,這孩子又自己跑回孤兒院,問他為啥回來,他低著頭,不吭聲。其實我們心裡都知道,他媽對他不好。後來我做主,讓他留在了孤兒院。這孩子不愛說話,但脾氣很好,還很聰明,學啥都快。你看他畫的畫,比其他人的是不是好一大截?”
老人又翻出一幅畫,上面的標題是“未來的我”,小江燃畫的是一個軍人。
“老師跟他說,國家把你養大,長大以後,要好好報效祖國。這孩子啊,嘴上悶不吭聲,心裡聽進去了。你看,他小時候的夢想就是當兵,長大以後,真的就入伍了。”老人又嘆氣,“當兵好是好,就是身不由己啊。你爸爸好久沒回來看過了,他過得好嗎?”
姜也沉默著,不知道怎麼回複老院長。江燃死了,他應該告訴他嗎?
他頓了頓,最終還是說道:“他在外面執行任務,是國家機密,我也不清楚。”
“是啊是啊,”老院長點頭,“我理解,你要告訴他,平時注意身體啊。”
姜也翻出下面一張畫,仍是“未來的我”,只不過這回,畫上不只有一個人。除了一身軍裝的江燃,還有穿著制服的老院長,還有一個女人,一個孩子。
老院長呵呵笑,“這小江,才多大點兒,就說自己以後要娶老婆,生小孩,還要把我接過去享福。”
姜也摸了摸這幅畫,他大概明白了江燃的心願到底是什麼。那個家夥拋棄了一切,在那黑暗的地xue裡待了整整八年,他大概也曾想過,如果他為自己而活,未來會是什麼光景吧。幼年的他渴望有一個家,可他到死都是孤身一人。
姜也拜別老院長,離開孤兒院。冬天的首都蕭瑟清冷,臉龐被風吹得冷冷的。路上有個冰糖葫蘆的攤子,姜也買了根給靳非澤。靳非澤咬了一顆,又給他咬一顆。
“他的願望再也實現不了了,”靳非澤摸摸他的臉,“你很傷心麼?”
“不,已經實現了。”
“哦?”
姜也把靳非澤冰涼的手揣進自己口袋,“他要我替他實現,而我已經有家了。不是麼?”
靳非澤笑了,“那我們要生孩子嗎?改變一下人體規則而已,我可以試試。”
“……不要。”姜也嚴詞拒絕,拉著他往前走。
“真的不試試麼?”
“不要。”
二人並肩走遠,道路兩旁的枯枝伸在淡藍的天穹下,像青瓷上的古畫,那兩條墨色人影,雋永而深刻。
“下次再一起來看老院長吧。”姜也說。
“又老又醜,有什麼好看的?你為什麼不多看看我呢?”
“每天都看你,偶爾看看他。”
“下次也有冰糖葫蘆麼?它的味道可以替代山楂莓莓。”
“有。”
“好吧,那就陪你來吧。”
聲音漸漸遠去,像細細的羽毛,散入冬日的風。他們的身影漸行漸遠,陽光一晃,消失在道路盡頭。一切那麼夢幻,像一個迷離的長夢。終於,一切塵埃落定。
作者有話說:
好啦,阿澤和小也的故事就更到這兒啦!!好捨不得,愛你萌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