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時間碎片
意識如同一條遊絲，緩緩凝聚，複又消散，恍若在大海中浮浮沉沉。當祂第一次有了意識，是在永不蘇醒的長夢。白霧籠罩下，世界寂靜荒蕪，有一隻低等的生物闖入祂安靜的夢境，驚擾祂無盡的長眠。祂理所應當地殺了他，就像碾死一隻不知姓名的螻蟻。一次、兩次……上百次，這生物不知死活，祂亦從不憐惜。可當滾燙的鮮血浸染祂潔白的觸足，祂心中有了疑惑。
於是，祂第一次睜開金色的眼眸，審視這個孱弱的生命。人類的時間因果相續，有始有終，而神明的時間像平鋪的方格手帕，沒有先後，沒有頭尾。時間是碎片，從不連續，也不連貫。有些時間切片還存在著黑色的祂，祂能看見那個骯髒醜陋的東西倒映在這個世界的倒影。祂挑選視野清晰的時間切片，在無盡的夢裡觀察他。他像行走在祂掌心的積木小人，脆弱而勇敢。祂能看見他潔白的身體，跳動的鮮紅心髒，四肢流動的血液，卻看不見他頭腦裡的思想。
祂忽然有了好奇。
他到底是誰？
姜也……這個符號一般的名字，有著什麼意義？
人類總是對未知充滿好奇，當他們認為神明無所不能，就期盼祂的降臨。西夏的巫祝得到了呼喚神明的儀軌，花費數萬人力在黑山戈壁中築起黑山城恭迎神明的降臨。高維降臨沒有那麼容易，就像三維生物要進入只有長和寬的二維世界，就必須把自己拍扁。進入低維世界，祂必須讓意志穿越維度的限制，進入圈定的方格，在降臨載體的軀殼裡像人一樣生活在時間的桎梏裡。祂的本體在時間之外長眠，而祂的意志則來到了他的世界。
而進入存在著黑祂的時間則更加兇險莫測，祂替換黑色成為新神，祂們天生彼此對抗，彼此仇恨。當祂誕生，時間從此一分為二，祂掌控未來，黑色掌控過去。祂進入過去，必定要與黑色抗衡，也必定付出巨大的精力和代價。
事情和祂設想的一樣，祂在白霄君的軀殼中降臨，黑祂的眷屬在黑山城中與祂鬥爭了上千年。祂的意志困守在不腐的軀殼裡，忍受千年的折磨與苦寂，等待時間流水一般從棺槨旁邊汩汩而過。祂等他誕生，等他跋涉千裡，等他來到黑山城中，與祂相遇。
他終於來了，祂的興奮令每一根腕足都震顫。祂把他拽入棺槨，品嘗他唇間的津液。果然，他和夢中一樣美味甘甜，令祂垂涎。進食帶給祂喜悅，困守時間牢籠裡的千年困苦統統可以抵消，只不過這還遠遠不夠，祂還想要更多，更深入的甜美。當祂試圖深入他的身體，握住他鮮紅甘美的心髒，從前的祂自己卻阻止了這一切。不知為何，祂趴在黃金棺前歪著破碎的腦袋，看見他流連的目光，竟有了不捨的情緒。
神本當沒有感情，神本應只有本能。
當黑祂的眷屬試圖跨過黃金棺捕捉祂鐘愛的食物，幾乎是本能一般，祂把它捲入黃金棺，同歸於盡。降臨結束，祂又重新回到時間之外。祂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虛和寂寞，在這空無一物的廣袤空間，祂覺得祂需要一個特定的存在，去填滿祂空無的內心。
原來，注視他，就是祂的本能。
夢境仍在繼續，無人召喚祂，祂只能在夢裡和他相見。這一次，祂又嘗試著分解他，食用他。可當祂再一次觸及他溫暖的血液，而他頂著滿身鮮血仰起臉親吻祂的臉頰，祂感受到那柔軟的溫度時，一向靜止的意志有了波動，就像微風拂過古老的深潭，漣漪紛紛而起，所有時間的碎片被自動挑選而出，浮現在祂眼前。金色的眸子裡有什麼玻璃一樣破碎，顯露出過往種種。
祂終於記起來了“姜也”的意義。
他是祂存在的錨點，有他，祂才能找回屬於“靳非澤”的自己。
只不過，在與他重逢之前，祂還要再完成一次降臨。一切已經發生，一切又尚未開始。江燃在他十歲以後進入神軀，限制黑祂抹去他存在的能力。那麼祂必須到達他十歲以前，抵抗黑祂對他的侵襲。在他的時間裡，相遇是因，相愛是果。在祂的世界中，一切如同碎片，同時並置。祂必須把有他的碎片拼起來，這是時間對祂來說唯一的意義。
姜也的身體支撐不住了，上次夢醒不久，他就陷入了昏迷，嚇得南木薩又一次連夜叫救護車把他送醫院。這一次無論姜也燒多少男模，什麼人種都沒用，祖奶奶怎麼也不肯幫忙了。霍昂張嶷和李妙妙連夜從首都趕過來，輪流盯著他不讓他亂搞。
“或許你得換個辦法，”張嶷絞盡腦汁勸他，“你想和祂交流，或許不止入夢一個辦法啊。要不我再幫你點香問問，說不定又能碰見什麼大佬。”
霍昂嚴肅地點頭，“沒錯。”
李妙妙兩眼瞪得像銅鈴，“不許、亂搞！”
霍昂滑手機，把他拉進了首都大學交友群，“我看你就是單身太久了，趕緊交個物件吧你”
他剛進去，就有個交友申請彈進來。是群裡一個同學，看備注和他是同一個學院的，頭像是八塊腹肌的猛男照。
<101nove.，約嗎？
姜也：“……”
<101nove.？？”霍昂不小心瞄到他手機，一下怒了，“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20。”
說完，他拿過姜也的手機，透過了申請，噼裡啪啦地發資訊。
argos：【看看實力。】
流年：【圖片】
霍昂不可置信，“臥槽！媽的，我不信，肯定是p的。”
姜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