睏意襲遍全身,意識開始鳴金收兵,節節敗退。心中無比憤怒,可又無可奈何。靳非澤把他放下,讓他靠著牆壁坐著。
“你到底……看見了什麼……”姜也用盡全身力氣,艱難地詢問。
靳非澤摸了摸他的發頂,輕輕吻他的額頭。姜也竭力勾住他的發梢,靳非澤低眉淺笑,剪下一段烏黑的發,一圈一圈地纏繞在他的手指上。迷濛之間,姜也似乎聽到遠方傳來嘈雜的人聲。
靳非澤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看,說:“我要走了。小也,要每時每刻想著我哦。”
去哪兒……他到底要去哪兒……姜也終於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等姜也醒來,天已經黑了,身上裹著睡袋,指上依然纏著靳非澤的發。姜也把他的頭發綁在手腕上,從睡袋裡出來,四下伸手不見五指,自己還待著白天那個樓臺上。霍昂攀著木梯爬上來,小聲說:“醒啦?”
姜也摸了摸耳朵,耳朵已經恢複了,能聽見聲音了。
“靳非澤呢?”他問。
“走了。”霍昂說,“小點聲,這附近好多屍煞。”
姜也壓低聲音,“張嶷和妙妙呢?”
霍昂朝下方努了努嘴,“這木樓子太小了,估計建的時候就只考慮坐一個悟道的屍煞,待不了我們這麼多人。他倆在下面那個木臺子上歇著,”他從包裡拿出個照相機,“小靳給你留了話,說讓你不要繼續往前走了。如果你還打算往前走,就看看這個照相機。”
姜也皺眉接過攝像機。
“裡面的東西我們看過了,說實話有點詭異,你做好心理準備。”霍昂說。
姜也開啟照相機,發現這裡面錄的全是他小時候的照片。姜也明白了,這是靳非澤從他媽包裡拿到的東西。可是姜若初來這裡,為什麼要帶他小時候的錄影呢?姜也並不認為他媽會緬懷他的童年時光。照相機裡存著他從小到大的相片,最早的一張是他半歲,正在公園裡學習走路。還有他第一次在海裡游泳的、幼兒園遊樂場郊遊的、一年級登臺演講的……
慢慢的,他發現不對勁了。
霍昂嘖嘖驚嘆道:“你注意到了嗎?從你半歲到十歲,每張照片裡,但凡有別人入鏡的,都有同一個人。”
沒錯,姜也眸子幾乎縮成了一根針,重新從第一張開始看起。
他半歲在公園裡學走路,後方的長椅上坐了個模糊的白衣人。他第一次去海邊游泳,不遠處沙灘上的人群裡,有一個模糊的白衣人。他去遊樂場郊遊,全班同學和老師一起合影,在畫面的最邊緣,出現了一個模糊的白衣人。一年級登臺演講,評委席上,坐著一個不存在的白衣人。
姜也手心發涼,胸口彷彿臥了一塊冰。
白衣人,白色的神明。原來祂一直注視著他。
姜也忽然想明白了一個關竅。如果祂存在於所有時間,祂怎麼可能不知道未來姜也將要弒神?按照他媽的說法,祂存在於千萬個世界,所有世界的祂都是統一意志的同位體。祂存在於所有時間,包括過去現在和未來。那麼對於神這種東西來說,祂對時間的感知很可能和人不同。人對時間的感知是線性的,一定有先有後,有因有果。而祂的感知很可能是非線性的,先後並存,因果並行。這樣一來,即使是過去的祂也會知道將來的一切。
他終於明白鬍爸為什麼要把祖墳裡的屍煞挖出來,埋在自家地下。因為祂知道,他遲早要來到廟子村,來到胡家。他來到這裡不是偶然,祂在等他,等他入甕,等他自投羅網。這就是靳非澤不讓他繼續向前走的原因,這是個陷阱,是祂等待他的陷阱。
江燃真的還活著嗎?
他開始懷疑,難道他所同步的意識不是江燃,而是祂?
“不過你也不要緊張,”霍昂安慰他,“你十歲以後,這個白衣人就消失了。不管怎麼樣,現在你還好好的,說明祂暫時威脅不到你。”
“哥哥!”妙妙忽然爬了上來。
“咋了小妹?”霍昂問。
李妙妙指了指下方的黑暗,磨著牙,道:“壞蛋、出來了。”
她話音剛落,三人都聽見,下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