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也走到血床邊,注意到這張病床床頭貼著病人的名姓,已經被血跡覆蓋了,辨不出原本的字形。沒人揭開蒙頭布,大家都怕看見這個可憐孩子的猙獰死狀。
霍昂說:“這個地方太狹窄了,我們又人多,要是有東西來不好作戰,你們趕緊的,要收屍就收屍。”
明嶽唸了聲阿彌陀佛,說:“人已經死了,收屍也是枉然,我們還是離開吧。”
大家陸續走開,姜也也打算走了,正要轉身,忽然看見被單下露出的jk裙子一角。現在的女孩兒都喜歡這個款式的小裙子,大街上隨處可見,有穿這個的考生也不稀奇。可姜也一下站住了,心口忽然變得慌張了起來。冥冥之中好像有一隻手攥住了他的心髒,他忽然無法呼吸。
“小姜,走啊。”霍昂催促他。
姜也沒挪步,抬起手,撚起被單的一角,緩緩掀開。李妙妙出現在手電筒的光下,酷烈的光暈照在她臉上,她秀麗的臉龐慘白如紙,幾乎透明。姜也望著這張彷彿在熟睡的臉,心裡有什麼東西在寂靜地崩塌。他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光影變得模糊,心跳也在剎那間靜止。
李妙妙怎麼會在這裡?他不可置信地繼續把被單掀開,她的胸腹破了個血淋淋的大洞,內髒被掏空了,什麼也沒剩下。她像個殘缺破敗的布娃娃,毫無聲息地躺在姜也面前。姜也想要觸碰她,可她渾身是血,遍體鱗傷,姜也怕碰錯了地方讓她疼。他頭一次如此茫然,李妙妙為什麼會在這裡?
大家看姜也掀著被單一動不動,還以為他中邪了。張嶷上前看,也呆住了。
“怎麼回事?”霍昂問。
張嶷低聲說:“死的是他妹妹。”
大家都不說話了,憐憫地看著姜也。
靳非澤低頭端詳李妙妙的屍體,抬手碰了碰她腹部的創口。
“別動她。”姜也忽然出聲。
靳非澤收回了手,說:“如果你不想和妙妙一樣被開膛破肚的話,就盡快離開這裡。”
姜也猛地抬頭,一雙深邃漆黑的眼望住了靳非澤。他的眼眸頭一次如此悲傷,絕望,恍有冰冷的潮水凝滯在裡面。他向來冷靜自持,靳非澤還是第一次看見他情緒起伏這麼大。
“你知道殺她的是誰。”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知道又怎麼樣?”靳非澤說,“就算是我也勝不過她。”
張嶷拿起李妙妙的兔兔小挎包,裡面擱著血玉墜子。
張嶷露出疑惑的神色,“小妹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霍昂問:“這東西不對勁?”
張嶷神色凝重,解釋道:“你看這塊玉的提油,是不是比一般的玉要紅一些?以前的人用狗血提油,有些搞歪門邪道的想要害人,就用慘死之人的頭心、腹心和腳心的血來提油。這種提油而成的玉叫‘陰債玉’,意思是戴著它,總有鬼會來問你要債的。按照學院的理論,是說這種方法制成的玉有種特殊磁場,容易吸引異常生物。我看小妹是因為戴著這塊玉,被過路小鬼搬進了禁區,又撞上了個厲害的兇祟。”
這塊玉姜也記得,是靳非灝要他轉交給靳非澤的,當時靳非澤沒要,他讓李妙妙幫忙收著,後來就忘了。姜也握著血被單的手指在顫抖,陰差陽錯之下,他害了妙妙。
“這玉不能留,我砸了。”張嶷說完,把玉砸碎在地。
霍昂去置物櫃那扯出一個黑色的收屍袋,說:“小姜,我知道你很悲痛,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們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我們把妹妹的屍體帶走,盡快離開,好不好?”
姜也摸了摸李妙妙的發頂,她毫無知覺,眉頭微蹙,似乎在睡夢裡害怕。她不怕蟑螂,也不怕貓狗,就怕鬼。她在這裡獨自一人面對惡鬼的時候,是不是怕極了?姜也第一次感到這種無力迴天的無助,像眼睜睜看著李妙妙羽毛一樣下墜,卻怎麼也抓不住她。心裡的痛是不間斷的,萬蟻噬心一樣難受。姜也緩緩收回手,攥成了拳頭,退開一步讓霍昂和張嶷一起把屍體搬進屍袋。
靳非澤站在一旁漠然看著,姜也把他拉到僻靜處,再一次開口:“你知道是誰殺了妙妙。”
靳非澤笑道:“殺妙妙的,就是你想見的那個人。”
“你媽媽?”姜也心中一震。
“小時候,她還沒被送進精神病院的時候,喜歡和我玩藏東西的遊戲。她會把娃娃切成很多截,藏到家裡的各個角落,讓我去找。妙妙的內髒被她藏起來了。這麼多年了,她還是很喜歡這個遊戲。”
靳非澤的話讓姜也心神大震,他攥著拳顫抖,不由自主地想李妙妙被剖腹的時候還有意識嗎?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內髒被一樣樣拿出來嗎?
“咦,你哭了。”靳非澤捏起他的下巴,“為什麼哭,你很難過麼?真奇怪,我記得你和妙妙沒有血緣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