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也望向靳非澤,這家夥一點兒介紹的意思都沒有,徑直在棗木紅凳上坐下。
姜也略略判斷了一下他們各自的身份,老人家應該是靳家老太爺,那中年男人想必就是靳若海。那女人穿的絲綢旗袍剪裁得體,勒得腰線流麗,凹凸有致,一看就是手工縫紉的定製旗袍,幫傭的工作人員穿不起這麼貴的衣服,這女人大概是靳非澤的媽媽。
姜也叫了聲:“靳爺爺好,叔叔阿姨好。”
李妙妙也連忙跟著喊:“爺爺好,叔叔阿姨好。”
老人家摸著胡須大笑,“這小娃娃聰明,不用說就知道我們是誰。你們兩個小孩兒不用生分,在這裡就跟自己家一樣,你們媽媽和靳叔叔是老相識,當初一塊兒在首大讀過書的。”
“是啊,”那女人點頭笑,“早就聽說姜教授高名,我家阿灝喜歡歷史,書櫃裡擺滿了姜教授的書。”她拍了拍席上男孩兒的肩膀,“這是阿澤的弟弟靳非灝,現在讀高二,比小也你小一歲。”
那男孩兒長得很胖,肚子勒得溜圓,一圈腰肉肥蟒似的纏在腰間。他看起來不大愛說話,靦腆地笑了笑,低著頭一言不發。看模樣和靳非澤長得不大像,個子也比靳非澤矮很多。姜也從來沒聽靳非澤說過他還有個小一歲的弟弟,這女人和靳非澤也不大親近。席間幾人看似一家人,卻面和心不和,姜也覺得別扭。
靳非澤我行我素,靳若海看著他,臉色冷硬如鐵,似乎不大高興。女人殷勤地圍著桌面轉來轉去,給靳非澤和一眾小輩遞手巾,還幫李妙妙找頭繩把頭發紮起來,方便她用餐。
其他孩子都知道道謝,獨靳非澤大少爺似的高高在上,好像把女人當成一個傭人。靳若海看在眼裡,不悅的神情越發明顯,過了半晌,他嗓音沉沉地開了口:“阿澤,今天一家團圓,見了你媽,怎麼不叫人?”
靳非澤笑了,“媽媽?我媽媽不是死在禁區了嗎?啊,對了,”他掏出手機,調出一張黑白遺照,放在桌子中央,“這才是一家團圓,爸爸您說對不對?”
照片上是個女人,氣質優雅,眉目婉約秀美,像寒山上清冷綻放的雪梅。姜也眸子一滯,立刻垂下眼睫,掩飾住自己眼中的震驚。
靳非澤的媽媽和施醫生長得一模一樣。
“忘了跟小也和妙妙介紹,”靳非澤笑眯眯地說,“這位阿姨是我爸爸以前的二奶現在的續弦許媛,還有他們一起生的寶貝兒子。”
靳若海氣得臉紅脖子粗,厲喝了一聲,“靳非澤!”
“我說錯了麼?”靳非澤疑惑地說,“如果我說錯了,爸爸您糾正我。”
“若海,你少說幾句,”許媛忙撫靳若海的脊背,道,“好不容易一家人一起吃頓飯,你別和阿澤鬧。”
姜也沒想到靳家關系這麼複雜,比他家複雜多了。席間一片安靜,李妙妙不敢說話,低頭看著碗,假裝自己不存在。姜也也差不多,凳子上好像長了釘子,令他如坐針氈。
原來這就是靳非澤說的好戲。
這混蛋是故意的麼?
老太爺打破尷尬的氣氛,問姜也:“沈鐸說你報名了學院選拔考?”
姜也點了點頭。
老太爺撫著胡須嗬嗬笑,“沈鐸說你處事鎮靜,分析敏銳。你雖然半路出家,但也不用緊張。選拔考不考別的,只考你們的臨場反應能力和精神狀態,不用太擔心。”
他們在說話,靳非澤拿筷子,夾了塊拍黃瓜吃。
靳若海的臉色又是一沉,“沒規矩。客人還沒動筷,你著什麼急?”
老太爺橫了他一眼,舀了兩勺小蔥拌豆腐放在姜也和李妙妙碗裡,“沒關系,想吃就吃。快動筷,路上這麼久,餓壞了吧。大菜怎麼還不上,看把孩子給餓的。”
靳若海嘆了口氣,說:“爸,您別慣著這孩子。您越慣他,他越難管。”
老太爺吹鬍子瞪眼,“我就樂意慣!”
姜也本來想找機會問問施醫生的事兒,這家人氣氛詭異,姜也開不了口。高叔去催菜,靳非澤百無聊賴,從包裡拿出山楂糕。靳若海看了又皺眉,對他來說,這孩子從頭到腳都是刺,看了紮眼摸了紮手。靳非澤秉性邪惡,必須得嚴加管教,免得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來。靳若海本想說什麼,老太爺在桌下踢了他一腳,他忍氣吞聲,便沒開口。靳非澤吃了一包,又吃一包,撕塑膠袋的聲音接連不斷,咔嚓咔嚓。
靳若海到底沒忍住,責怪道:“你這麼大了,怎麼還吃小孩子的東西?”
靳非澤拆塑膠袋的手一頓,微笑著地抬起眼,說:“您這麼老了,怎麼還不去死呢?”
話音落下,席上一片沉默。
李妙妙埋頭吃飯,頭幾乎要伸進碗裡,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
靳若海握著筷子,手背青筋暴突。他怒不可遏地開口:“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您才四十幾歲,怎麼就耳背了呢?”靳非澤露出憐憫的神色,好像在為自己的老父親感到遺憾,“看來真的老了。”
作者有話說:
幫大家回憶一下。
施醫生是幫江燃用人造子宮培育胚胎的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