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初楹的視線落在她的床鋪上,才洗過沒幾天,現在就又全是他身上的味道了,跟故意的一樣。
梁聿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很知趣地提醒她:“我記得你今天似乎是要出門的。”
他又躺了回去,把梁初楹的被子密實地蓋在身上,聲線淺淡:“……留我在這兒睡一會兒吧,姐姐的床有溫度。”
她屋子的暖氣確實更好一些。
梁初楹看了一眼時間,還算早:“我去樓下給你拿退燒藥。”
剛抬步要走,袖口又被這人從被褥下探出的手指攥住,梁聿用黑色的眼珠直直望著她,眼底看不出什麼情緒,只看見燒紅的嘴唇一張一合:“你不是很討厭我嗎……我就這麼燒死了的話姐姐不會更開心嗎?”
梁初楹頓了一下。她是看梁聿不順眼,但也沒有到這種見死不救的地步,只是當下她還介懷梁聿扔掉她衣服的事情,心裡窩火,並不打算表露什麼善意,所以甩開了他的手:
“那是因為我是個好人。我要是想讓你死,你溺水的時候我就不會叫人把你撈上來了。”
他的手垂在床邊,突然笑了,眼睛彎成一條縫:“姐姐心裡有我?”
一陣寒意突然從背後湧上來,梁初楹下意識打了個寒噤,梁聿收斂了情緒又咳嗽了兩聲,她意識回籠,那種像是被什麼長蛇捲住身體的感覺就消散了。
梁初楹緩慢地眨眼,在心裡罵這個人莫名其妙,不想看他死跟心裡有沒有他之間有什麼關係?她鬱悶地下樓給梁聿拿退燒藥。
因為他前不久才高燒不退,家裡準備的那些藥都還沒吃完,梁初楹看了眼盒子後面的說明,怕幾種藥一起吃會起衝突,所以先拿了一盒,把自己接了沒喝的半杯水也帶了上去。
“藥放床頭櫃上,又沒病到手斷,自己扣出來吃。”她冷言冷語,把薄襖的拉鍊拉到頭,從書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機揣進懷裡,一副準備出門的架勢。
梁聿罕見地不配合起來,嗓音平靜,柔弱裡又像夾著刺:“姐姐不在我就不吃。”
梁初楹覺得他有病:“你愛吃不吃,我已經仁至義盡了,還要我伺候你不成?”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撐起身子半靠在床頭,下頜往回斂,低著頭把藥丸一個個扣出來,把藥當玩具似的玩兒,聲音拉成一條平線:“你好像不是和女孩兒一起出去玩……”
梁初楹對他這種微妙的控制慾感到氣憤,她雙手揣著兜,就那麼站在門口,影子長長下落,但墜不進他眼睛裡。
她嗆聲:“那又怎麼樣?我願意跟誰一起就跟誰一起。”
梁初楹早就見識到這人的兩張臉了,她毫不客氣:“有本事你也告狀,跟爸說我玩物喪志也好,說我早戀也——”
幾乎瞬間,梁聿微眯住眼,抬頭看著她,梁初楹頓時有種像叢林裡被獵人的槍口瞄準腦袋的惡寒感,但她卡了一下還是把話說完:“……早戀也罷,你看爸能對我怎麼樣。”
梁慶自然不會對她如何,興許是對她感到愧疚,梁慶向來是將梁初楹捧到手心裡養的,就算他也把梁聿認作自己的孩子,但平常學校舉行什麼家長會,梁聿身邊通常也是沒有人的,畢竟只有一個爸爸,分身乏術。
梁初楹是被寵壞的小孩,說話從來不客氣,尤其是對自己討厭的物件,而梁聿絲毫不生氣,垂下眼,還閒散地扯著唇角,梁初楹能借著房間漏進去的各種光線看見他因為發燒而緋紅的臉頰、鼻頭、兩片唇瓣。
他溫和又委屈地道:“姐姐明知道我不敢的。”
“因為我的秘密還在你手裡啊。”
像求饒,又像早就計劃好的,等兔子跳進陷阱的那一瞬間就衝出來咬住她雙耳的蛇,而這陷阱中獻祭的誘餌,是他自己的七寸。
有把柄就意味著有值得被索取的價值,梁聿需要自己有這份價值,並殷切地希望梁初楹無限期地索取他的血與肉。
榨乾他價值的同時,承擔他的愛慾,這樣才算等價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