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的時候,梁初楹一隻手拖著臉,另一隻手轉筆,呼啦呼啦轉了幾圈,再“啪”的一聲掉在桌子上。
祖佳琪今天請了病假,好像是有點發燒,華城的季節更迭很快,春秋都很短,夏冬倒極為綿長,氣溫直線下降,來不及加衣服,很容易就凍得感冒發燒,班上好多人都戴起了口罩。
晚上發了集訓的報名表,梁初楹把資訊一項項填好,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她在畫室開啟看了一眼,昨天晚上的訊息晏文韜隔了一整天才回。
【Blue】:“不好意思昨天睡著了,白天手機被收上去沒來得及回,因為老師要求保密,不太好傳播圖片,不然約個時間見面給你?”
【Blue】:“我週末在諾雅畫室,你看看什麼時間有空,我去找你吧?”
東西本來就是人家的,自己算是免費白嫖,還讓人家大老遠跑一趟也不太好,梁初楹就說自己下週末調休的時候去諾雅畫室找他拿就行。
她剛把訊息傳送出去,手機突然被身後的一雙手抽走,秦老師沒好氣盯著她:“都要考試了還玩手機,教室裡不能玩,畫室裡也不能。先沒收了,放學了找我拿。”
她往後一靠,心裡煩了一小會兒,然後喪氣地軟在椅子上,癱成一團泥巴。
後面的幾天乏善可陳,梁慶從來對兩人之間的矛盾置若罔聞,將其視為小孩子之間的小打小鬧。
家裡的這點破事自然比不上樑慶升官重要,他爸只對自己的工作最上心,家裡的事他很少管。梁初楹聽到過樑慶打電話,中央下派了領導來檢查華城政治任務的落實情況,梁慶這幾天為這件事膽戰心驚,接過好幾個令他破口大罵的電話,顯得頗為憂心忡忡。
大人有大人的糾結,小孩也有小孩的——梁初楹還是不想與梁聿說話。
自己之前還因為把他撞進水裡的事而感到愧疚,想賠罪的時候真心卻被當成垃圾扔掉,這叫梁初楹那點兒愧疚又沒了,她又覺得梁聿可恨起來。
這個人真是有魔力,梁初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自己心裡也安了一雙眼睛,將她看清,否則怎麼能分分鐘掌握她的情緒,上一秒愧疚,下一秒就能恨他恨得牙癢癢。
馬路兩邊散落著黃色的枯葉,又脆又幹,梁初楹一腳踩碎一片,葉子粘在她鞋底,一直被帶到家門口。
梁聿回來得要比她晚一些,不知道去了哪裡,家裡一般沒人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的,梁初楹放學從來沒跟他碰過面。
不知道他在學校怎麼樣、也不知道他的行蹤,在父女倆的印象裡,梁聿總是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
他晚上回來的時候梁初楹正在一樓接熱水喝,飲水機半天不出熱水,梁初楹覺得這機器一定是壞掉了,結果梁聿換了鞋過來看了兩眼,說她沒解開兒童鎖。
他從背後覆上來,周身籠了一層薄薄的寒意,像將至的冬,全方位將梁初楹籠罩,胸膛貼著她的脊背,梁初楹自動往前靠,被梁聿環過來的手頂住腦門往後推。
“熱水會濺到,別靠那麼近。”
她吸一口氣:“你別靠我那麼近才對,聞見你的味道就討厭。”
黑暗裡看不清他的臉,抬眼只看見一小截弧度精緻的下頜。
“我是什麼味道?”
梁初楹奪了他手裡接好的水,咕咚幾聲吞下去,罵他:“狐騷味。”
梁聿沒反駁,視線下落,盯著她下唇看,又湊近了一些,捧著她的臉,拇指重重摁上她的唇,用力蹭過。
“流下來了。”他語義不明,“姐姐怎麼像小孩子一樣。”
梁初楹打掉他的手,抿緊唇,表情很難看:“叫你別碰我了,你這人聽不懂中文嗎?”
她氣憤,將剩下半杯溫水盡數潑他臉上。
梁初楹重重把杯子摜在桌面上,看著水珠滑過他的痣與鼻樑,最後下墜到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