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早放學,不上晚自習,祖佳琪喊上樑初楹一起去買東西,祖佳琪爺爺要過八十大壽,她想給老頭買頂厚實的棉絨帽子。
沒幾個月就要過年,祖佳琪說:“我爺爺是從老家被接過來的,過來了才知道南方冬天沒有暖氣管,他怕冷不怕熱,買頂帽子叫他出門晨練的時候免得凍腦袋。”
她挑得起勁兒,梁初楹在一旁陪著,隨手翻幾件衣服,祖佳琪看她挺無聊,提議著:“你也可以給你家裡人挑一件啊,你爸過生日的時候送。”
梁初楹搖頭:“我爸生日在六月份,已經過了,我買個禮物放一年?到時候我估計早忘記了。”
“那你弟弟呢?你弟弟總給你買,你不回一件?他過生日的時候你不送他禮物嗎?”
她愣神很久,發覺自己根本不知道梁聿的生日。
他是被梁慶突然帶回家的,梁初楹對他的一切一無所知,梁慶從來沒提過他的生日,梁聿自己也不說,一年一年的,就這麼過著,誰也沒想起來提。
聽到祖佳琪這麼問了以後她才意識到:梁聿在他們家從沒過過一次生日。
“我不知道。”梁初楹洩氣地回答。
這差別比素描上黑白灰的關係還鮮明,梁聿全然知曉她的喜惡,梁初楹卻總是隔霧觀花,對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店裡的銷售員滿面笑容地迎上來:“要給家裡男性送禮物嗎?看看這件呢,店裡的最新款,線上都還沒有貨呢,好幾家門店賣得最火的一件,我們店裡也斷碼了,就剩這麼兩件。”
梁初楹稍微看了一眼,鵝絨,更鬆軟暖和。
那店員舌燦蓮花:“你就摸摸這質量,現在辦個會員卡,可以直接打六折,在別的地方哪兒有這個價?”
她盯著那件白色的短款羽絨服看了很久,直到祖佳琪把老人生日禮物的帽子打包好來找她,她才應下:“包起來吧,包好看一點。”
算了,就當賠禮道歉了,畢竟上次切個蘋果也沒切好,這次總該算她誠心誠意了吧?
看吧,她其實也懂這些人情事故的,也能妥善處理好人際關係,才不像梁慶說的不穩重,她可以面面俱到地做好的,不過是之前不想做而已。梁初楹有些驕傲地想。
回家把書包扔在沙發上以後,她提著半條腿那麼大的紙袋子上樓,敲敲梁聿的房間,發現他不在。
梁初楹狐疑地轉開門,房間裡面還保持著她早晨起床的樣子,連被她蹬開的被子都沒疊,還凌亂著,梁聿也沒在房間裡,也許是跟朋友出去玩兒了。
她從沒見過樑聿的朋友,因此也只是有這麼個猜測。
不在正好,省得她還要當面再道一次歉,梁初楹覺得這行為會很丟臉。
她拎著紙袋子進屋,四處看了看,想著放在哪裡最顯眼,換了好幾個位置都怕梁聿發現不了,最後還是打算放進他衣櫃裡。
梁初楹想寫個紙條,這樣就不用再找機會特地解釋了,她在梁聿的書桌上連根筆都沒找到,於是挨個拉開他的抽屜。
在最深最大的那個抽屜裡,有個破掉的兔子娃娃,梁初楹擰著眉細細看了眼,這是自己之前的玩具,去電玩城的時候梁聿給她抓的,她當時又愛又恨,晚上既想抱著睡覺但是又覺得膈應,就一直襬在床頭,後來也忘記為什麼,梁聿拎著兔子耳朵,低眉順眼地跟她道歉,說既然不喜歡他抓的玩具就毀掉吧,於是把兔子頭給扯壞了。
梁初楹當時小,抱著自己的兔子娃娃哭得好傷心,問梁聿幹嘛扯壞她最喜歡的娃娃。
“最喜歡嗎?”梁聿黑黑的眼睛看看她再看看娃娃,又故意裝委屈,“可你從來不抱它。”
“我晚上會偷偷抱的!要你管啊!”梁初楹把兔子扔他身上,跑進書房裡趴在梁慶腿上哭,梁慶叫梁聿再給她抓一個,後來卻再也沒抓著。
怎麼會還在這裡?甚至連腦袋都給縫好了……梁初楹翻來覆去地看了一下,針腳布得很密。
兔子底下還有個檔案袋,梁初楹猶豫了一下,等待了三秒,確認家裡沒有任何人的聲音,於是開啟了,把裡面幾張紙拿出來,發現是梁聿的病歷:
腦部受過撞擊。
溺水發燒。
還有條稀奇的,寫得很長。
“出身於不合群和僵化家庭下,過早接觸性知識,有不良性幻想物件,患者在應激期間,或當憤怒、抑鬱、焦慮、煩躁不安等時,更易出現——”
“吱呀”一聲,房間門被開啟,梁聿斜靠在門口,黑髮半遮住眼,幽幽地輕聲喚她:“姐姐?”
梁初楹的視線下移,掃到最後幾個字:
——“性成癮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