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滿花束的後山坡上,黎銘和顧婉歆促膝而坐,黎銘手裡捏著青白玉笛,緩緩吹奏。顧婉歆靜靜的看著黎銘,她能從笛音裡感受到屬於黎銘的情緒,像是悲傷吧?
他的悲傷不同於顧婉歆那般酣暢淋漓,他在極力隱忍。隱忍在他深邃的眼瞳裡,還有他乍聽起來毫無樂章可言的笛音裡。
確是悲傷,連清風都不忍擾『亂』,它們在此盤旋,風裡有花朵低訴。低訴成章,清風為樂,它們應和著黎銘齊唱,像是在合奏一曲哀悼亡靈的序章。
一曲終了,黎銘的目光從『迷』離漸漸變得清晰起來。他低下頭,靜靜的看著手中的玉笛,久久不語。
沉默良久,他抬手用衣袖輕輕的擦拭著玉笛。他沒有回頭,語氣輕柔的開口。
“你在悲傷。”
“我……在悲傷……”
顧婉歆眼瞳澄澈,澄澈裡彷彿有倒映出黎銘孤獨而疲憊的靈魂。
“你呢?”
黎銘手上的動作愣住,他輕聲呢喃:“我……不知道。”
“小櫻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嗯,我知道。”
“她很乖巧,很聽話,就像一個粘人的小妹妹,不吵不鬧。”
“你在難過。”
“……”
“我有一個妹妹,就像你說的這樣,她從來都是乖乖的,不吵不鬧,摔跤了都不會哭,不告訴任何人,她總是一個人默默的承受著一切。”黎銘說著有回過頭來,怔怔的看向顧婉歆。“可是她後來……走丟了,再也沒回來。”
顧婉歆澄澈的眼瞳裡盈潤著悲傷,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什麼波動。黎銘都看在眼裡,他心裡變得失落落的,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她……叫曦曦?”顧婉歆迎著黎銘隱忍著悲傷的眸子,小聲詢問。
“嗯。”黎銘眼神微動,他不確定道:“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
“沒有。”顧婉歆搖搖頭。“你之前有叫錯我三次,你叫的都是曦曦。”
“……”
黎銘眼神裡泛起的光再一次熄滅,他緩緩的撇開頭,看向這漫山遍野代表著悲傷的花束。
“我和曦曦……很像?”
黎銘沉默,許久他才輕輕應聲:“也許吧。”
他的聲音略帶些許沙啞,沙啞裡縈繞著幾分難以掩飾的疲憊。顧婉歆聞聲,心頭莫名一陣疼痛,她像是觸碰到了一個傷痕累累的靈魂,它的傷口裡滿是尖刺。她在觸碰到它的同時,她自己也被尖刺戳傷。
——
“你有沒有覺得,那個教堂好古怪的樣子?”夏妍和江小紅走在通往教堂後山坡的路上,江小紅頗為緊張的回頭望了望,確定沒有什麼東西跟在身後,她壓低聲音衝著夏妍道。
“豈止是古怪,簡直就是古怪至極!”夏妍表示同感。“明明是陽光明媚的啊,可是在那個院子裡,感覺連陽光都是冷冰冰的,真的是古怪至極。”
“還有,那些孩子看起來就像是……像是……行屍走肉!對,就像是行屍走肉一樣!他們的眼睛木楞楞的,好可怕。”江小紅說著渾身一個激靈,像是心有餘悸。在說出行屍走肉這個片語的時候,她的心裡莫名微動,莫名熟悉。
“真正可怕的是那個修女好不好!簡直是神出鬼沒誒,走路都沒有聲音的那種!突然就站到你身後了!”夏妍越說越激動,江小紅一緊張忙豎起食指,示意她小聲點。
夏妍會意,忙閉了嘴,兩人小心翼翼的回頭張望一陣,確定身後沒有跟來什麼後,夏妍再次咕噥:“反正我就覺得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