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都邑的騷亂依然沒有平息,圍繞著幾乎已被憤怒完全摧毀的貧窟,到處是飛來飛去忙得焦頭爛額的巫衛,而逃脫的貧民如洪水般湧向四面八方,除了偷盜搶掠,還有不少已無一草為家的婦孺老幼,滿街襤褸,遍地寒愴,凍餒不堪,家家戶戶城門緊閉,市井蕭瑟,人們躲在家裡一邊恨恨抱怨咒罵著一邊惶恐不安,獨青樓施粥舍衣,而囚民亦秋毫不犯,城衛司數千人馬仍舊染疾不愈。
與此同時,一股詭異的氣氛在南北諸族首領之間漸漸瀰漫開來……
驛舍,帝江撫弦而鼓,曲如碧海鷗飛,靜淵魚躍。
神鬥酌酒而聽。
餘音嫋嫋繞樑,帝江闔目斂手,神鬥擊節而贊。
帝江嘆道:“我兄弟雖多,平生卻無知音,不期他鄉而遇!”
神鬥笑道:“不過略通音律,實不善琴,但聞晏龍亦精研此道,何出此言?!”
“性情不和!”帝江輕輕搖首,隨即唏噓道,“可惜再過四日,大典之後,你我便分別在即,不知何年再見了!”
“如今都邑動盪,誰知大典能否如期舉行啊?!”神鬥似隨口道。
“嗯!”帝江揶揄一笑,“據傳南方諸族正義憤填膺,紛紛聚集商議呢!”
“和他們有什麼關係?”神鬥佯裝不解道。
“你不知?”
“不知!”
“貧窟跑出來的囚民居然有很多這些年神秘失蹤了的南方族人,本來都以為死了,如今居然活生生再現人間,你說有些人會不會慌?會不會怕?會不會憤怒?那怎麼辦呢?只好裝無辜,眾口一詞,心照不宣,把一切罪責都推給司府唄!當然了,司府其實也不冤枉,錢收了,事情最後沒辦好!哈哈!”帝江大笑道。
“什麼意思?”神鬥一怔,結果雖然掌握之中,但還真未想到竟有更加錯綜複雜的根源……
“熙熙攘攘,不為權來,便為利往!”帝江悠悠道。
“那當初殺了豈不一了百了?!”神鬥直言道。
“牽一髮而動全身,哪有那麼簡單?!”帝江道,“與你說件趣事,便能曉一二,你可知南方伯倏族?”
神鬥搖了搖頭。
帝江望了他一眼,繼續道:“伯倏族乃洪荒聖尊後裔,而吉甫便是其中一支大族,不知為何,竟因殺妻獲罪,為司府所拿!卻始終拖而不決,後來其子伯奇還曾糾結諸邪儺大鬧都邑,前兩天更是強闖巫殿,這事情你總應該聽說了吧!”
“嗯,”神鬥頷首,“具體不詳!”
“原來吉甫竟被悄悄投入了貧窟!”
“為何?”神鬥故作驚訝道。
“案情必有曲折唄!”帝江道,“可吉甫之妻乃是北方大族獫狁之女,所以無論判決有罪無罪,都會引起南北兩方部族不滿,何況共工治水後,爭田如火如荼,稍有不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呀!赫蘇又剛險險作了國主,投鼠忌器,哪敢輕動?!故此不如藉著伯奇救父之機,但言吉甫已負罪而逃,丟個幾年,看事態發展,待風平浪靜,或殺或留,自在掌控,也許還能借此挾制南北諸族,亦未可知!可惜沒想到啊,呵呵!”
“人之道,甚於妖,料人計謀不如兄!”神鬥茫然稍頃,微微凝眸,由衷道。
“你真的不知?”
“真不知!”神鬥慚然一笑。
“是嗎?!”帝江淺淺一笑,垂首調柱,“晏龍只有一曲,名‘五采’,頗合我心,願意聽否?”
“當然!”
曲亢而宛……
白塔,赫蘇厲聲道:“你說什麼?”
群臣互相看了一眼,一人躬身道:“南方諸族群議,赫赫都邑,無人知曉,竟有貧窟慘不忍睹,視人生命與自由如草芥,實為孤竹之恥!天下之唾棄!實不能視若無睹,沆瀣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