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涿鹿城,夜已深,月暗星稀,東城門悄悄開啟,鐵騎彷彿長長的游龍,銜枚疾走,悄無聲息。
為首將領,徒步而行,身軀高偉竟還逾於其後騎馬將士,虯髮長髯,左持方盾,右操巨斧,凜然生威。
茫茫四野,兩邊巨大的丘陵如一頭頭黑漆漆的怪獸,靜靜蹲伏著,俯瞰著他們,忽然,人喊馬嘶,火把驟明,照亮了整片夜空,戈戟如林,旌旗如雲,湧現無數丘陵之間。
最近一處丘陵高坡,站著一人,銀髮飛舞,手持赤靈鞭,朗朗道:“刑天將軍,可是要去援救常山郡嗎?”聲傳遙遠。
刑天高舉巨斧,部曲齊刷刷地停下,刀矛耀眼,嚴陣以待,刑天長笑道:“榆罔將軍果然好謀略,事事能料我之先!”
“除雍州二郡外,你所佔冀州其他五郡在方雷牟夷逐城合兵圍擊下,僅餘三郡,尤以常山城兵眾,現已被圍,你的兵馬本就匱乏,一旦殘破,豈能捨得?!又用何再去牽阻袞州援軍?怎會不去救?!”
“明知我要必救,你還敢攔我?!真欺我殺不過去嗎?!”
“將軍之勇,我素來欽佩!”榆罔頷首道,“不過,我既設伏在此,自有準備!”
“榆罔,我的兵力雖然匱乏,你的援軍不至,亦心有餘而力不足,我看你今夜也不打算血戰吧,無非只想阻我救援而已,否則也不用這麼多廢話了,不如咱們倆賭戰一把如何?”
“既能阻你救援,又能以少換多,何必賭戰?”
“莫非你不敢?”
榆罔蠶眉一挑,鳳眼微張,寒光閃爍,冷聲道:“願意奉陪!”
“好!”刑天大喝一聲,“退!”身後眾軍齊退數十丈,刑天慢慢舉起巨斧,忽一躍而起,鬚髮霍張,寒芒閃爍,漆黑的夜空,似劃過一道閃電,凌芒耀眼,直劈向榆罔。
赤靈鞭斜指,榆罔嘴唇翕動,單手運決,夜更黑了,陰風忽起,悽悽慘慘,寒冷襲人,無數黑影悄無聲息地湧出,如潮迎上。
刑天人在半空,手臂翻轉,巨斧怒掃,白光如月,方圓數十丈盡數籠罩其中,炫目的白與濃濃的黑狠狠地撞在了一處。
轟,骸骨橫飛,俱成粉末,飄散空中,漸化烏有,尖嘯的破風聲,黑影卻越來越多,霧一般,迅疾蜂擁,已能清清楚楚看見那一雙雙星星點點空洞洞的灰眸。
刑天大吼一聲,斧影飛舞,一道道匹練般的白光縱橫天地之間,大地上,深深的溝壑不斷現出,直延伸出十餘丈外,塵沙蔽天。
黑霧終於漸散……
榆罔面無表情,左手法決輪轉愈快,向赤靈鞭一指,一道流光倏地掠過鞭身,大地猛然震顫,黑霧再濃,浩渺升騰,刑天其後甲士,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脊樑骨生出一陣陣的寒意,但見漫山遍野,密密麻麻,魅影幢幢,充斥了整個視界。
甲士們已忘記了思想,呆呆地盯著眼前詭譎的景象,他們亦跟隨過榆罔多年,卻只知他智謀過人,很久以來,北鎮未有大戰,從不曉得他居然有這般的道法,他們雖也算久歷沙場,但對於亡屍鬼魅總有著天然的恐懼,一個個的臉色紛紛變得有些蒼白。
斧影白光中,擊碎的骸骨散如暴雨,灑滿了天空,黑影卻宛似奔湧的海潮,層波疊浪,漸漸淹沒了匹練的光芒。
刑天開始後退,與榆罔不同的是,在所有將士心中,刑天素以勇猛著稱,難道不敵?!有個膽大些的甲士緩過神悄聲問道:“刑天將軍不行了?”
眾人不語,離得最近的一名將領轉首怒斥道:“呸,胡說什麼?”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