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楊忠實家裡出來,月亮圓圓的,在東面的天上掛著,秋風涼涼的吹拂著臉頰,掃起樹梢上的幾片落葉,從鬢角滑落。入秋以後,天黑的有些早,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的燈,暖暖的。此時,正是家家戶戶圍坐在桌子旁吃飯的時候,透過玻璃,想象著每扇窗戶後面的溫馨和甜美。
顧盼不明白,這些男人們究竟是怎麼想的,糾結女孩子婚前的一點事情,一輩子放不下,把自己的日子過的一團槽。用菸酒來消解自己內心的苦悶,結果,這兩大嗜好,如同兩條毒蛇,牢牢纏住了自己,沒辦法擺脫。尤其下崗的那段日子,家裡沒錢,為了維持這點嗜好,居然還逼著潘景君在外面去賣。現在倒好,五十歲不到,就弄得半身不遂,癱倒在床上,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這過的是什麼日子!
顧盼怎麼也想不明白,既然男人看重這個,為啥當初兩人要撮合在一起?既然看不開,為啥不乾脆離了,各過各的日子?如今相互折磨、相互傷害,搞得大家都這麼遍體鱗傷的!
顧盼抱著肖瀟一邊唱著兒歌,一邊上樓,剛掏出鑰匙,方正諒就堵在門口了:“顧廠長,找你半天,你可回來了!”
“方主任,你有事嗎?”社群找自己幹什麼?顧盼一臉黑線。
“派出所打電話來說,潘景君拘留七天,罰款三百元,讓家屬送被褥行李到看守所去。話我可帶到了啊,再沒有我什麼事了!”方正諒說完,轉身回到自己家去了。
顧盼對肖瀟說:“肖瀟,乖!你去跟山子哥哥玩一會,媽媽有點事,要出去一趟!”
說著,抱著肖瀟,敲開了傅紅雨家裡的門。
傅紅雨開門出來,顧盼說:“派出所讓我給潘景君送被子去,麻煩你照看一下肖瀟。”
“顧廠長,你親自去呀?”
顧盼苦笑道:“下午就給楊千帆打電話了,沒打通,古朗去找也沒找到。不然,誰願意黑燈瞎火的往南城跑?”
顧盼跑到東區家屬樓,開啟門,楊忠實抓著酒瓶還在喝酒,顧盼走的時候,已經清空了的菸缸,現在又積滿了菸頭,見顧盼進來,楊忠實很有些意外,努力睜著猩紅的眼睛,問:“小顧,東西落這兒了?”
“不是,派出所讓我給潘師傅送被子過去!”
楊忠實問:“我還想著她今晚能回來呢!這是判了幾天?”
“拘留七天。”
楊忠實嘆了口氣,說:“唉,裡間有一套。上次老潘在看守所,把楊千帆扔在門口的被褥行李撿回來了,原指望楊千帆啥時進局子還用得著,沒想到今天她自己用上了!”
顧盼剛這東西出門的時候,沒想到楊忠實在背後說了一句:“告訴老潘,我很好,讓她好好待著,別擔心我。”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了,顧盼越發搞不明白他們倆的關係了!
顧盼騎著腳踏車趕到看守所,見到了蓬頭垢面的潘景君,首先轉告了楊忠實的這句話。
潘景君開始一怔,接著抱頭痛哭起來。
“潘師傅,你這是怎麼啦?”顧盼都有些慌了。
潘景君抽泣了一會,待到平靜一些說道:“顧廠長,我,我這是高興啊!”
顧盼奇道:“楊師傅不是一直對你們娘倆不好麼?”
潘景君擦擦眼淚:“他喝醉酒才這樣,平時還是蠻好的,不然,我們也不會一直走到現在啊!”
顧盼點點頭,問道:“啊!那楊師傅喝醉酒的日子多嗎?”
潘景君苦笑:“哪天要是沒喝醉,估計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那豈不是——”
潘景君打斷了顧盼的話:“是我對不起他,顧廠長,你不知道,他心裡也苦!就像剛才那樣,偶爾說幾句貼心窩子的話,我就能高興一整天呢!”
“潘師傅,你後悔嗎?”顧盼自己也不知怎麼的,突然問出這句話來。
潘景君一愣怔,彷彿一下子開啟了自己封印多時的記憶。
“去,還是不去?”
潘景君坐在床上,內心還在掙扎。
這間屋子,最多的時候,這裡住了五個人,現在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都回城了。
整個知青點,最多的時候有二十多人,現在,女的就自己一個;男的住在對面,還有兩個。現在冷清的一把撲克都湊不齊了!
年關將近,還沒有放假。剛才三個人吃完飯沒事幹,玩了一會撲克,不一會就興味索然。慢慢說起那些返城的同伴,某某靠著哪個關係,進了那個單位。某某父親託了某人,進了哪家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