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從我的口袋裡落到劉偉的手上,他接過去並沒有過多的表情,這和我在從前看到的劉偉略有不同,高二的時候,劉偉上的我們班的歷史,是個很好的老師,對,確實是個很好的老師,因為他不會在意你是否聽課,做數學作業也是可以的,睡覺……嗯,睡覺不行。這是劉偉課上唯一的要求,也是最嚴格的要求。
我努力地想把眼前的劉偉和印象中的劉偉結合起來,找到某個重疊點,最後發現只是徒勞,除了眼前這個劉偉要圓潤了一些之外。
其實劉偉算是城蘭中學比較清廉的領導者之一了,生活並不算奢侈,當然,是和羅少榮之流相比,也並不會恃強凌弱,以勢壓人,算得上是一個並沒有多少架子的老師了。
劉偉接過手機之後,只是翻過去看了幾眼,點亮螢幕並沒有要求我解鎖,然後將手機放在桌上,雙手撐在桌面,說“手機是你的?”
我點頭嗯了一聲,沒有多餘的話,只是低頭的時候看著韓君瑋和潘曉涵雙腳在抖。
劉偉“學校裡嚴令禁止教學期間嚴禁使用手機,你知道吧?”
我“知道。”
劉偉“好,我們暫且不說你知法犯法這件事,他們兩個大搖大擺地拿著手機在攝像頭底下晃過去晃過來,用手機點外賣,買菸!我問你,他在問你要手機之前你知不知道他用來幹什麼?”
終於問到了關鍵性的問題,這是我先前和潘曉涵對好臺詞的。我深吸一口氣,側目看了潘曉涵一眼,他雙手藏在袖子裡,不知在想些什麼。我抬頭往劉偉那邊看了一眼,而劉偉正等著我的回答。
我“我並不知道,剛開始他問我要手機,說是打個電話,然後我就給他了。”
劉偉“他讓你給他你就給他了?你怎麼那麼聽話,他要是讓你給他一把刀,他去殺人了呢!”
我“我也沒想到啊,我們平時關係很好,而且也都是互相信任的。”
大多數的老師都有一個特性,喜歡把事情方放大以凸顯某個事件的嚴重性。劉偉是一個很傳統的老師,但是也是那種很負責的老師。比起羅少榮這種貨色,劉偉真的算得上是有良心的那種人了。至少公平這兩個字在他心裡是有一杆秤的,雖然也有人走後門,我已經看開了,如果連後門都不能走,那麼權勢於人而言,與壓力何異?那麼多人拼了命都要往上爬,不就是在某個時刻可以不用遵守規則嘛?規則總是被人用來打破的,而我們那時又總喜歡把打破規則當做是成長,我想這就是叛逆期的由來。
我的叛逆期很短,初中三年只有兩年半在叛逆。
迴歸正題,劉偉聽得我那句話,不禁嗤笑,有些無奈地靠著椅子的靠背,說“我告訴你,這件事你別以為你就沒有責任了,你的責任不僅不小,而且很大!”
突然吼起來的劉偉把我們三個人都下了一跳,心頭也跟著慌了起來,我已經在盤算著要是被記過了之後該怎麼跟唐瑋解釋,以他那個性子,不打我一頓才怪了。不,打我一頓都算是輕的。
“我……我……”
我極力地想要為自己辯解,除了不停地磕磕巴巴地說幾個我字以外,一切都是徒勞。劉偉沉著的臉上不怒自威,心裡現在只有三個字——完蛋了。
娘希匹,就是潘曉涵這個逼崽子,否則我他孃的哪裡會跟著受罪,不僅連累了我,還把韓君瑋這個無辜者也帶了進來,害人不淺!
而現在也不是埋怨他的時候,該想著同舟共濟,至少要把眼前這關度過去。
我也不知道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反正在我看來似乎是挺久的,就這麼被劉偉注視著,心頭一陣慌亂,腦袋一直朝下看,這脖子也僵硬得跟生了鏽一樣。
良久,劉偉才緩緩開口,說“念你是復讀生,又是初犯,而且還不知情,我便放你一次,不過……下不為例,希望你這次引以為戒,而且……回去之後記得把手機交給你們班主任。”
此話一出,我如蒙大赦,頓時鬆了一口氣,接過劉偉拋過來的手機,對著劉偉那可是千恩萬謝,感謝他的菩薩心腸,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裡能撐船,退一步海闊天空,高瞻遠矚,胸懷天下,總之在心裡用各種褒義詞來讚賞這位賞罰分明的教導主任。
劉偉忍不住憋出一絲笑來,怕繃不住教導主任的威嚴,忙擺手把我趕出去,我走到門口,忽然回頭,問“劉老師……那,他們呢?”
劉偉笑了笑,說“你自己都差點自身難保,還管他們,滾吧,他們該怎麼就怎麼,你不用操心。”
我本想試探一下劉偉的口風,既然如此,那我也無能為力了,揣著手機的我心頭不復照片那般忐忑不安,反倒是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快感生出來,這反而是有些自相矛盾了。
其實我也理解這種矛盾的心理,比較確切地說就是一種自我安慰和自我催眠吧。這個和韓君瑋曾經在宿舍的小廁所裡與我說的有些相似,那就是以一個更糟糕的設想來應對其實沒那麼糟糕的結局,那麼就會有一種特別的幸福感。
我沒有立刻就跑回四樓把手機交給任建宏,而是靠著冷牆等候著裡面那兩個人的訊息。三十七度的耳朵靠著溫度只有個位數的磚牆,面板接觸所帶來的冰涼讓我腦子在某一瞬間忽然一震,清醒了許多,同時某些事情也開始在腦子裡盤旋迴想。
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比如如何合適地處理和潘果果的關係,又如何能跟得上馬瀟瀟的腳步,我不希望高考之後她屈就於不符合她分數的大學。有時候我也想自己能夠爭氣一些,沉下心去好好學習,專心看書。可能就是高考後三個月太過於放鬆了吧,在家裡打遊戲,習慣了這種懶散的生活,哪怕已經過去了三四個月,我還是無法找回當初那種緊迫感。
英語聽力我考了二十五點五,錯了三個,還算可以,至少比我去年要高了三分,我安慰自己,這也算是一種進步吧。
好像之後就沒有再和裴姐聯絡過了,其實還是想聯絡的,只是以前都沒有聯絡過,突然之間找人家會不會有些唐突,或者是讓人覺得我意有所圖。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堆在心裡某個角落裡,慢慢地被秋雨浸泡,然後發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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