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馬東山的話。
“是,我承認,你唐家對我不錯,在我快餓死的時候拉了我一把。可不就是老頭子看我是個免費的勞動力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點心思?你他媽知道我昧著良心喊你哥,老子他媽的比你大三歲,我叫你哥!”
“你!馬東山,你走吧,這裡不歡迎你,你滾!”
“滾出我家,我唐瑋就當從來不認識你!”
整個世界彷彿顫了顫,沒由來心悸。從未見過唐瑋衝動到說出滾這個字眼,壓抑在男人心中的魔鬼終於被釋放,撕開面具猙獰著面孔,烈火會燃燒一切虛偽。
“呵呵……別急,喝了這杯酒,我會走的,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我似乎可以聽見唐瑋壓制著呼吸。
蘭柔忽然出現在我對面,我立刻站起來,沒有說話,跑回屋子裡在藏壓歲錢的盒子裡取出一百塊,匆匆跑出去。蘭柔沒有問我為什麼,我也沒有解釋什麼。我意外撞見了兩個男人的爭吵,或許我還無法表達出那種矛盾和糾葛。可腦子裡我能夠想象當初,馬東山和唐瑋走船的那個年代,一個人是有多麼的虛偽才能讓那麼多人幾年來都無法察覺,一個人又是經歷了多少才能變得如此憤世嫉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羅少榮給我的黑暗已經令我望而卻步,我怕更多更深的黑暗將我吞噬,骨頭都不剩。
我理解,並不贊同。
我試著站在馬東山的角度來看這個世界,當我逃票被乘警趕下火車,要逃脫追捕只能藏在水裡,渾身麻木著以為終於不用奔波,是啊,傳銷窩裡的日子我無法想象。我不知道他是怎麼逃出來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和現在那位認識的,如今他光鮮亮麗,不像從前那樣是個喪家之犬,所以並不用偽裝,他已經可以嘲諷世界了,那是他們的規則。
可我還是不贊同。
我剛剛聽到了這個世界上的惡意,或許還有比這更大的惡意,我想這已經夠了。馬瀟瀟能夠很好,我覺得夠了。
飛奔在街上,腳底有玉蘭的殘花,被雨水浸泡後發黑,和人間的醜陋一樣。站在高處的人看不見人間的醜惡,只會說好一個風光人間。
我只想快一些,再快一些,耳畔迴盪著熟悉的吉他聲,琵琶聲,堯十三低沉的嗓音響起時,只剩下乾枯的瞳仁勉強可以擠出的幾滴淚遲遲不肯落下。可一個人怎樣帶著哭腔奏唱呢?沒有咆哮到撕心裂肺,平靜得像是訴說一個不相干的故事。我想那時候的馬東山如果聽到這首歌也會喜歡,喜歡到骨子裡那種喜歡。
如今馬東山風光無限好,坐火車可以坐商務座。
可偏偏聽著聽著,眼眶裡已經滿是淚水。我想過往行人一定在想,這是瘋了吧,邊跑邊哭。忽然想起那句話,孩子拉著媽媽的手,說,媽媽那個人是瘋了吧?媽媽說,不用怕,她只是很傷心罷了。
我不傷心,我不知道為誰而哭。
為馬瀟瀟?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愛不愛她。
“秋天的蟬在叫
我在亭子邊
剛剛下過雨
我難在們我喝不倒酒
我紮實嘞捨不得
鬥是們船家喊快點走
我拉起你嘞手看你眼淚淌出來
我曰拉墳講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