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店是個川味館子, 為了迎合本地人嗜甜的口味, 面澆頭都做過改良。顧揚很喜歡,蔣山卻不滿意, 他嚐了沒兩口,就叫過老闆,要一碟泡菜上面舀一勺辣椒粉, 切一把米辣, 挑最嫩的水蔥切碎, 把菜籽油在鍋裡先燒熱,再涼到剩下八成溫度,一併澆在泡菜作料上。
顧揚聽得肅然起敬。
“油千萬別多。”蔣山繼續叮囑,“就那麼一點,你懂吧?”
對於食客的獨家定製, 老闆臨時開價:“一盤二十。”
蔣山照著八折砍:“三十兩盤。”
老闆很爽快,沒問題。
等他走後,蔣山聲對顧揚, 這兒不行, 有空你去川蜀地的館子吃幾頓飯,除了服務員固執地不肯普通話、溝通稍微有些困難外,面和泡菜都是絕味。
“您是專業的攝影師嗎?”顧揚問,“好像去過很多地方。”
“是, 我一直在外面,前段時間剛剛接到臨河鎮『政府』邀請,去拍了青煙水鄉的宣傳照片。”蔣山開啟相機給他看, “喏,這可是好地方,我拍的時候還挺不忍心。”
螢幕裡的鎮沉睡在水霧裡,灰瓦白牆上染著朝陽的金。
“真漂亮。”顧揚稱讚,又有些疑『惑』,“為什麼會不忍心?”
“你之前沒聽過臨河水鄉的名字吧?這地方還沒開發呢,純樸安靜極了。”蔣山,“我乾的活就是在破壞這份安靜,當然不忍心。”
“您的意思是,等遊客發現了鏡頭裡的這個鎮,就會蜂擁而至,讓環境變得又鬧又『亂』?”顧揚把相機還給他,“但當地人應該是歡迎這種‘破壞’的吧,畢竟安靜和純樸也不能當飯吃,我們沒資格要求他們固守貧窮,經濟發展總會帶來一些負面的‘災難’。”
“那是你們商饒想法。”蔣山不認可他的觀點。
顧揚還是生平第一次被人稱為“商人”,他笑著問:“那您怎麼看?”
“我就是覺得,這環境可惜了。”蔣山咂嘴,“每都能躺在漁船裡曬太陽,再擺一個破收音機聽咿咿呀呀的戲,那日子。”
顧揚禮貌地表示了一下贊同。
肯定有人是真心向往著水鄉里清苦又靜謐的生活,但必然不包括面前這位邋遢大叔——他全身上下除了那件褪『色』的破耐克上衣,就沒有便宜貨,宛若垃圾堆裡撿來的棒球帽上隱隱透出“eutre,把限量版的繡花fendi當耐磨旅行袋,卻跟你嚮往破爛漁船和收音機,要麼真有病,要麼中二病。
打一頓就好了。
老闆及時送上兩大盤泡菜。
“來來,請你。”蔣山,“試試看。”
價格高達十五一份的泡菜裝得很滿,顧揚也就沒有客氣,況且他確實也很想試一下高階食客定製版。
泡菜剛醃了沒兩,所以酸味很淡,配合辣椒和蔥的油香,滋味剛剛好。
顧揚:“您果然很懂校”
“趁著年輕多走幾個地方,你也能懂。”蔣山看了眼時間,“喲,我得走了,今是我和太太的生日。”
“是嗎?”顧揚笑著,“那祝您太太生日快樂。”
蔣山匆匆把麵條塞進肚子裡,臨走時不忘對顧揚一句,後會有期。
很有幾分江湖豪俠的乞丐,不是,氣概。
顧揚覺得這個人還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