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桐原夫婦的生活,多了一點麻煩。
不過這對於桐原理莎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事,能夠和桐原莉香獨自相處於一方天地,她十分滿意。
但是好景不長,也許是本身身體就不好的緣故,桐原莉香的身體開始虛弱起來。並不是很嚴重的病,只是感冒後病情會比一般人嚴重,每晚都能聽見壓抑的咳嗽聲。
桐原理莎表情嚴肅的陪桐原莉香去醫院打針。每次桐原莉香都會摸著桐原理莎的頭,“理莎不要露出這麼嚴肅的表情,奶奶不過是感冒了而已。”
桐原理莎抿著嘴,雙手環胸沒有說話。
桐原莉香不應該生病。桐原理莎看著針管裡的液體逐漸減少。
她應該好好的待在她身邊,什麼事情都沒有,不讓她操心,桐原理莎如此想。
但是很多事情不是桐原理莎想如何,就可以如願,因此桐原理莎在和桐原莉香回家後,將所有的門窗關緊,開了房間裡的暖爐,給桐原莉香烘烤著。
晚上睡覺的時候,桐原理莎會定時起來,來到桐原莉香身邊檢查她是否露出了後背。
果然。
老人在翻身的時候很容易把後背的被子掀起來,露出的後背一旦受涼就會咳嗽。桐原理莎不想睡在桐原莉香身邊,但是她喜歡留在她身邊。雖然夜晚會醒很多次,可這對於桐原理莎來說並不是問題。
她的睡眠本來就淺,輕微的聲響都能把她喚醒。隔著一扇之門的桐原莉香只要一翻身,桐原理莎就會起來幫桐原莉香整理被褥。
日子就這麼平靜的走過。
雖然每天要去上幼稚園,這對於桐原理莎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但是為了不讓自己格格不入,桐原理莎每天早上都準時到幼稚園報道。
她不喜歡學校。一群笑的燦爛的老師帶著一群很蠢的傻瓜一起玩,想想也是夠了。桐原理莎在最初到學校的時候,先是很謹慎的觀察了每一個小朋友。
在確定他們的確只是普通人並且不像她這樣深謀遠慮心思縝密後,就消除了戒備,放心下來。她並沒有表現的很奇怪,所謂的奇怪就是與他人不同。
最好的,最安靜的方式是和普通人一樣,這樣才能避免最大的麻煩,雖然她對周圍一群嘰嘰喳喳的小孩感到不耐煩。
一個個天真可愛活潑燦爛的樣子讓桐原理莎總想飛起一腳來把他們踹飛看他們嚎啕大哭的模樣。
若有人來叫她一起去玩,她便說身體不舒服肚子疼,然後她就可以安靜的坐在教室裡一個下午都不動。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桐原身體不好,因此便不再喊她一起。
日子如同溪水緩緩而流。
桐原莉香喜愛懷念過去,桐原理莎將一家人的合照擺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讓她隨時都可以看到他們的臉。
每週一次的打掃房間,抹布抹過相框的時候,桐原理莎偶爾會稍微停滯一下,恍然想起來這是她的父母。她將這一切歸咎於孩童的忘性和自己天性中的冷漠。
世界不會因為人的死去而停止轉動,所以桐原理莎和桐原莉香的日子仍然需要過下去。父母的臉依舊擺在櫃子上,但是卻像牆壁上的裂縫,你知道它在那裡,卻不會去關心。
桐原理莎很早就意識到自己不同,她在出生之時對周圍的一切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疏離感。
如果沒有桐原莉香在,那麼這個世界對於她來說,就是徹底的虛空。
父母和這個房子,以及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單薄的畫面,他們如同畫中人,無論多麼栩栩如生,但都沒有生命。
我活在虛假的世界中。桐原理莎一邊擦拭地面,一邊想。
早晨開啟門,背上書包去上學。路上的街狹長而寧靜,家庭夫婦談笑聲,高年級的孩子打鬧著跑過,鄰居院子裡的貓咪伸個懶腰悠閒的漫步。
他們和她擦肩而過,他們的聲音飄過她的耳邊,他們帶起的風微微揚起了她的發。
人真的可以活在一個全是虛假的世界中嗎?
耳邊風拍打樹葉的聲音那麼遠,像是和她隔了一道透明的玻璃。
看了看如今自己所處的環境,桐原理莎覺得任何奇怪的事情都不足為奇。
桐原理莎微妙的憐憫起來,四周沒有生命可憐的存在,對自己的命運毫不自知,這才是可憐之處。周圍的人在畫中笑在畫中鬧,在畫中天真不自知自己的生活。
桐原理莎清醒的冷眼旁觀這個世界,看著這個世界按照既定的軌跡執行,日出日落,花開花謝,生死交替。
日光之下,並無新事。
一切之人,一切之物,色彩由濃轉淡,桐原理莎看見鮮活的色彩從他們身上流失,開始褪色。
要期望畫的顏色可以停留多久呢。
即使再逼真,也早晚有一天會消褪。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是不朽的。
每天走在路上都看見一張張沒有顏色的黑白照從她眼前走過,偶爾她會笑,因為滿大街的黑白遺照晃來晃去足以惹人發笑。連這裡的日光都是暗淡昏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