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龍沒有再勸,矮身把瓷瓶放在臺階上:“他的病是舊疾,常年累月下絕非一般人可以醫治。這些藥是我專門煉製,絕對可以穩固他的病情,用與不用你自己考慮清楚,告辭。”
說完青年轉身離去。
“嘭!”王雪煙冷哼一聲關上大門,對面前的瓷瓶看都不看一眼。過了片刻,緊閉的大門又開了條縫隙,一隻纖細的手臂“嗖~”的探出,又閃電般的收回,同時消失的還有那個品相不凡的瓷瓶。
已經走到街角的張子龍釋然一笑。
……
大廳正殿。
原本身形還算偉岸的張浩然此時盡顯老態。病懨懨的臉色十分蒼白,緊抿的嘴唇略微發紫,滿頭華髮雖然梳理的一絲不苟,可怎麼看都沒有了往日的光澤。
此時他獨自站在窗邊,背對滿屋正襟危坐的文武大員,愣愣的看著窗外一顆白樺樹。
陽光斑駁的葉子中,一隻金蟬正悠哉悠哉的肆意鳴叫。刺耳的聲音加上燥熱的溫度,令屋內眾人的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無名之火。
“嘭!”臉色鐵青的嶽明拍案而起,“都督,依末將看,潘孝仁這條朝廷蛀蟲不能再留了。且不說他把後軍軍紀搞得一塌糊塗,現在甚至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賣官鬻爵,把幾個來路不明的人安插到軍中任職,簡直是罪該萬死!”
他一開口,在場頓時有十幾名武將出聲附和,一時間屋內變得十分喧鬧。
張浩然卻輕輕搖了搖頭,蒼老的語氣充滿了擔憂:“嶽將軍,本官只想知道我軍面對敵人究竟有沒有勝算?”
“這……”性格坦率的嶽明罕見的有些遲疑。
張浩然轉身來到主位坐下,揮手示意:“嶽將軍但說無妨。”
“如果那人送來的情報不假的話,現在在我們正面,是蠻族此次南下所滅小國抓來的奴隸,人數大約有十五萬。看守他們的是烏桓族派出的兩萬蠻兵,加上輔兵應該有二十萬眾,如今駐紮在重鎮鄴城。”
“在我們左側是草原諸多小部落組成的雜牌聯軍,人數約有十二萬。統領他們的是女真族南院大王完顏康,駐紮的襄陽城更是易守難攻。雖然他們不擅長攻堅,可我們想要拿下來也是難如登天。”
“在右側是鐵木爾族的三萬蠻族,統帥哈達號稱是草原第一勇士,有萬夫不當之勇。他們沒有駐紮在城中,可麻煩的是他們從淮國淪陷地區抓了三十萬青壯組成了前鋒,用心之險惡令人齒寒。”
“更加麻煩的是敵人內有精通兵法的高人相助,這三方安營地點不遠不近,併成為掎角勢。一旦開戰,敵人憑藉馬匹的機動,無論我們攻擊哪一點,用不了三天敵方的援軍都必定會到達。”
隨著嶽明的話,大廳內落針可聞。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鐵青,僅僅在他們面前敵人就部署了大軍六十萬,兵力十倍於己。
張浩然臉上沒有絲毫動容,而是又重複了一遍:“嶽將軍,究竟有沒有勝算?”
嶽明只能直言:“區域性可勝,可一旦全線交戰……我軍幾近毫無勝算。”
張浩然看著臺下眾將,那一張張年輕鮮活的臉上,有的是悲憤、恐懼、決然,更多的是一種無力。老者沉聲道:“淮國如今已經退無可退,爾等隨我出征的時候也已然明白此行是九死一生的死局。現在不過是看清了敵人的強大,何必懼哉?”
“戰,是一死!不戰,亦是一死!為了家國安危,為了百姓蒼生,我張浩然決心死戰到底,就算身隕青河也要讓那些蠻人見識見識我淮國的風骨。”說完長嘆一口氣,“至於你們,去留自便吧。”
“嘭~”嶽明單膝跪地,昂首抱拳:“淮國一向重文抑武,以至於我等武夫地位低下。那些自詡清高計程車大夫臺上臺下沒少羞辱,最終導致文武相輕,將相不和。可張大人卻是真正心繫社稷百姓的文人,嶽明是打心眼裡欽佩您的風骨,故末將願追隨都督馬革裹屍,萬死不悔。”
一席話說的鏗鏘有力,眾將聽後一掃先前的迷惘頹勢,紛紛行禮:
“末將願意追隨都督!蠻族有什麼可怕的?正面交鋒我們又不是沒有贏過。”
“末將也願意!家都沒了,我堂堂八尺男兒不思報仇雪恨,將來死了還有何臉面見列祖列宗?”
“末將願意留下替都督鎮守青河,免得大軍北上,潘孝仁的後軍渣滓鬧什麼么蛾子。”
“末將願意……”
“……”
每個聲音的背後,都是一顆看淡生死的魂靈。就算面前是千軍萬馬,他們也會悍不畏死衝鋒在前。常言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又有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原來在無形之中,張浩然身邊已然匯聚出了一群錚錚鐵骨。
就彷彿昔日的持槍少年。
張浩然看著他們,眼中隱隱有淚光閃動。時隔多年,他不知道張家虎子為何會變成一個只知避禍的凡夫,可是他知道在淮國,在這青河,就在他的面前,仍然有一群為國為民的英雄。
一直沉默不語的秦雨寒突然出聲:“這場仗,未必就不能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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