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飛霜,千林落木,楓冷青山,暮煙重雲透晚照,俞東林看著山洞外鋪滿一地的枯枝敗葉,他的臉上,身上,還有左腿都帶著傷口,左腿的那處最重,使得他現在連走路都很困難,只能背靠著『潮』溼的洞壁而坐,暗暗嘆了口氣。
夜晚一到,又不能生火,就算平安無事的度過,那沁人骨髓的秋寒也不是俞西河能受得了的。
外面隱約傳來官兵搜山的呼喝之聲,俞東林下意識的將還在暈『迷』的弟弟抱得離自己更近一些,清晨剛下過一場雨,俞西河身下的那點兒乾草已經是最好的了,但並不能抵禦夜寒。
七八個黑衣漢子都縮在山洞最裡面,也是個個帶傷形容狼狽。
半個月前他們還在平安鎮裡囂張得意,十里八鄉的橫行無忌,雖然有那麼三四次來了官府中人,最後一次領頭的據說還是個五品將軍,帶著五百精兵,但還不是丟盔棄甲逃了。他們本是出了名的兇悍角『色』,那些積弱膽小的衙門捕快或者長期不上戰場沒見過血的老弱殘兵哪裡是對手,卻不想自己窩裡出了個吃裡扒外的混球,叫吳二順,跟被二公子削斷了胳膊的老李是同鄉,擔心受怕,眼見著俞西河越來越乖張難哄,隔三岔五的就尋由子鬧得大家人人自危,這吳二順就動了別的心思,藉口上縣城裡市集採買,『摸』出平安鎮,投了衙門。
這不正巧,蜀中倪太守派來清剿平安鎮的官兵遇個正著。
吳二順嘴裡說得響,可心裡實在沒底,根本就不敢直接將官兵帶到平安鎮圍殺俞東林,那不找死嘛,他又不是活膩味。於是就臨時充狗頭軍師出了個歪主意,將俞西河騙出鎮來擒下,再去要挾俞東林交出那件神兵,自斷雙臂,這可不就沒有危險了。
他越想越是對譜,俞東林從來不問俞西河平常去哪裡,整天就沉『迷』習武。其實就是問了,俞西河也不理會的,能讓俞西河改變主意的人這世上根本就沒有。
而官兵那邊領軍的何將軍雖然帶著一千多號人,卻因為聽說之前的陳建青將軍之死與五百精兵大敗的事,根本就不敢小看俞東林,於是吳二順就當夜『摸』回去,第三天好容易找了個胡鬧的由子將俞西河騙到了平安鎮外的山嶺裡。
頓時埋伏的官兵一擁而上,俞西河本來就只帶了三五個人出來,對著這一千多人,頓時連個報信都不可能逃回去,全被官兵捉殺了,這吳二順一想直接去威脅俞東林還是不可靠,吃了陰謀詭計的好處,哪裡能不用,於是偽裝成血戰後逃出來的回到平安鎮報信,張皇失措的稟告俞東林,說二公子被官兵抓去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俞東林帶著手下所有人剛一進山,還沒入埋伏,俞東林就察覺到不對,不過後退也遲了,官兵全部帶著□□,沒頭沒腦的『射』過去,這種情形之下,滿心以為自個沒事的吳二順第一個被箭紮成了刺蝟。
於是一夜拼殺,俞東林手下死了將近一半,只是官兵也死傷大半,就連俞西河都被俞東林救了回去,可惜那神兵之下,幾乎無人能擋,若非官兵人多勢眾,又因保護俞西河的話,只怕誰勝誰負,未必可知。
即使這樣,黎明的時候,還是讓俞東林等人突出重圍,躲入了群山峻嶺之中。
誰想禍不單行,那些人裡,未必沒有跟吳二順一樣逆反心思的人,只是慢吳二順一拍,或是本來也在猶豫要不要背棄,眼見得官兵勢大,雖一是受挫,但立刻又派遣來了更多的官兵,加緊搜山,頓時就有人心思活絡了,三兩個暗地裡商量後,偷偷在飲水裡下了毒,準備得手後拿俞東林兄弟的首級投靠官兵換個榮華富貴。退一萬步講,就算沒有金錢,偽裝山民指引官兵來看滿地屍體,只是也能讓官府結案,自己保個『性』命。要知道官府抓的可是俞家兄弟,他們這種小嘍囉誰去管死活,大不了以後離平安鎮遠遠的,還怕被認出來不成。
水源,食物,自然是俞家兄弟先用,準確的說,是俞西河先吃,那毒味不重,加上是竹筒盛上來的山野溪流,倒也很難發現,於是俞西河毒發倒地的時候,大多數人還沒喝到水,於是見俞東林也口中溢位黑血,頓時『亂』成一團,那些心思叵測的,就算不是之前下毒的,都按捺不住掄上砍刀衝過來。
不過正如那些下毒的臨時起意沒掌握不好時機,這些動手的還是腦子發熱了,俞東林離神仙差得遠,但是在三尖兩刃刀裡領會的那絕對是仙家本領,還是三界數一數二的,即使沒法力為本,卻也不是凡人所能。
暈眩不穩之下,俞東林以重傷左腿為代價,殺了那些人,隨後又費盡心力為弟弟解毒,這荒山野嶺也就只能找到幾味山民常來祛毒的『藥』材,完全不頂事,拖了三天,眼見俞西河高燒不退奄奄一息,起先根本沒在意自己的俞東林卻發現身體內的毒莫名其妙消除了,又不知何因,只能理解為學了仙家本領的緣故,於是劃開手腕,將鮮血餵給俞西河,又拖了五天,好容易才從閻王那裡才搶得回一條命來,俞西河總算是沒有『性』命之憂了,只是還暈暈沉沉,難以行動。苦了俞東林傷勢既重,又失血過多難以復原,愈加不敢出山,每日東躲西藏,三天前總算在山崖中找了個隱蔽無比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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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中毒內鬨,又死了多半,只剩七八個依舊跟著他的那些手下,俞東林雖再也不敢信他們,但是要他平白無故去殺死這些並沒有背叛他,而且幾年來甚是熟悉的人,卻也難以動手。而這幾個人倒不是忠心耿耿什麼的,只是害怕官兵,知道出去也是死。
經此一番,俞東林說什麼都將暈『迷』的俞西河帶在身邊,哪怕是尋覓食物,也揹負在肩上,艱難的拖著左腿,一瘸一拐的走。
官兵不悉深山,縱然日夜搜尋,俞東林也未放在心上,加上這洞『穴』隱蔽,即使土生土長的山民來尋,也是不得。只是暮秋已至,一日寒過一日,豐碩肥美的山果野味也漸漸稀少,待冬雪一落,只怕山裡就再也不能藏了,到時候,要怎麼辦呢?
凡間的俞東林還只是憂慮十多天之後的事情,三十三重天之上的敖春已經冷汗直冒,縱然他再不懂,聽得鴻鈞老祖與陸壓道君、赤松子那一番話,就是白痴也曉得情形不妙,聽得楊戩都已經無力再戰,並說自己不是東華帝君,就算是,只怕眼下也很難說能不能保住『性』命,腦中翻騰,卻怎麼也想不出個辦法來。
不覺怨恨起赤松子,想佔便宜也好,投機也罷,帶著東華帝君來做甚?
不管敖春再如何驚恐,那邊陸壓道君已經出手了,即使略一失神,陡見劍尖近咫尺,鴻鈞老祖身形霎時無痕無跡的化作虛浮雲氣,縱然是全力刺出的軒轅劍,也只是透薄而過,陸壓道君反應也快,在眼前人影驟失的那一秒就猛然擰身斜掠過去好遠尚嫌不夠,揮劍就往原來所立處劈去,軒轅劍光華之盛,甚至讓敖春都感覺到臉上被刺得一陣異樣的發麻感,然後他就看見了一幅極其怪異的畫面,沒錯,是“看見”。
他居高臨下,看見形容不過凡間少年模樣的鴻鈞道人沒有絲毫預兆的突兀自雲氣中出現,瞥向陸壓道君的眼神滿是不耐與殺意,赤松子袖中微動,看他臉上神『色』,似乎很想『插』手卻又因為實力不夠,生生忍住,只不住後退,距離他的視線範圍是越來越近了,這也是敖春第一次看見自己倒黴依附魂魄的身體,倪君明遠比在場所有人看上去都更雍華脫俗,果然是不愧帝君名號的,只是那雙睜開的眼睛裡血糜一片好不可怖。
敖春猛地醒過神來,東華帝君的眼睛看不見,那此刻他看見的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他的魂魄已經脫離了,可以離開這危險的地方了?
敖春還來不及高興,手一動,就碰觸到了熟悉的長長的袖擺,頓時不可置信的伸手一抬,本意是要觸碰眼睛的部位,居高臨下的“視線”卻清楚的看到站在斬仙台廢墟上的東華帝君將右手抬起的動作。
盤古大神,這到底怎麼回事?
敖春傻了,下意識的去望陸壓道君,卻因為本領太差,實在看不分明戰況。但若不是陸壓搗鬼,難道還能是楊戩不成?他心念一動,目光轉將過去,卻是大失所望,楊戩全身是血的躺在那裡,垂落的長髮合著鮮血蓋住了一側面容,雙眼緊閉,似是暈『迷』不醒,若非有那個明顯是闡教之人的法力護持,看上去已經沒救了。
不過敖春是不相信的,崑崙山下,那麼多人都說楊戩死了,他還親眼見的呢,可還不是走了眼,心裡正慌『亂』不知所措的嘀咕著,突然看見了一個女子。
她穿著繁複華麗的長裙,容顏如畫,冷如珠玉,唇『色』蒼白,竟似渾身上下沒有分毫生氣,連氣韻都不似女子柔婉溫麗,只沉寂著難以掩去的憂傷,是一種無波無瀾的絕望死寂。
敖春一時震撼,完全不知這女子從何而來,這般風華三界罕有,卻好像剛才還在哪裡見過。
是了,這張臉,這感覺,若是東華帝君眼睛無恙,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他眼前轟然一黑,似乎那些黑『色』霧氣全部漂到了中間遮擋了視線,全身也莫名其妙的顫抖起來,先前尖銳的聲音猛地從腦海裡翻騰出來,敖春根本來不及錯愕,意識就模糊了,好像瞬間被拋飛出去的暈眩,再一定神,赫然發現雲霧透掌而過。
“這是我自己的魂魄!”敖春欣喜交加,知道自己得了自由,不再被束縛在東華帝君身軀內,可是一抬眼,頓時嚇呆了。
一雙血紅的眼睛,出現在那漆黑一片的闇冥裡,就像憑空被懸掛在那裡,旁的什麼都沒有,而倪君明因痛苦抱住頭的雙手已緩緩放下,『露』出一抹凜冽絕然的殺意,全身就像燃起實質的耀眼火焰,華麗的垂珠帝冠砰然落地,長髮激『蕩』而起,雙手一展,奇古卓然的如赤銅之『色』的古琴就懸浮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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