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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犬神先生……我們, 能停一會兒了嗎, 我、我手上快沒力氣了……”
跟重量一樣, 聲音也是細細的、的, 話至尾聲處,還彷彿因為覺得丟臉或者愧疚的情緒, 而忍不住泛著一絲絲的泣音。
真是奇怪啊,那麼細微弱的聲音, 它卻清清楚楚地聽見了每一個字。然後,它便抱著一種快樂的、近似於夢幻的心境,在上隱隱升起的月『色』下空,微涼無際的夜風裡, 輕輕停下了腳步。
——
終於停下來了。
傅昨毫不懷疑, 只要它再跟之前那樣子——只要再那麼蹦上一次,自己絕對會飛出去的。
一路下來,她一直揪著它脖頸後方一塊柔軟厚厚的皮『毛』,到後來已經沒有概念自己揪了多久,現在終於得以鬆開手, 一時只覺得手指發僵、腿腳發麻, 才緩上一口氣, 整個人就脫力地從長長柔順的背脊『毛』髮間滑落下來。
有那麼一兩秒的時間中,從她的視角所感知到的是, 她就像從一座山的山頂掉了下來——口中還未及叫出聲, 兩秒鐘後, 身子便陷入了一塊『毛』毯般厚軟的肉墊裡。
被捧著輕輕放落在地上——好像坐纜車下山一樣終於接觸到地面的傅昨突然產生了這樣奇怪的聯想。
似乎意識到她視角的不方便, 在安全將她從掌中放下後,與身旁樹木一般高大的妖獸便重新化成了土狗身形大的黑犬。它看見她衣角處有一點從自己掌中粘上的泥土痕跡,於是想也沒想便湊上前來,將那塊泥跡『舔』了乾淨。
傅昨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見它重新縮回去,滿眼意猶未盡地巴巴看著自己,頓時有些苦惱地、磕磕絆絆地商量道“呃,就是,那個,以後你能不能不要隨便『舔』我”
她知道這可能是犬類示好的習慣,但是感覺還是應該糾正一下對方,畢竟這樣也不衛生啊!
它聽涼沒有怎麼排斥不滿的樣子,好像在考慮這一提議的具體可行度,半晌溫順地從喉嚨裡嗚出一聲,表示同意她的話。
下一秒,傅昨就眼睜睜看著面前的黑犬化出了人形。
少年疏朗俊秀的面容在月『色』下清朗得悅目,微微垂下眸,那些與生俱來的兇悍野蠻的野『性』被掩在長睫後,整張臉幾乎透出一種錯覺的脆弱福只見他彬彬有禮地執起她的右手,清秀地、矜持地低下頭來,然後在那細粉的指尖輕輕『舔』了一口。
傅昨“”
難道你覺得這樣子就不算是“隨便”『舔』了嗎!?笨蛋!
她忍住捂臉的衝動,再次磕磕巴巴地跟他解釋——“不要隨便『舔』”就是“不可以『舔』”的意思——面對那副大受打擊的神情,她板著臉狠下心,繼續補充道“也不要吐舌頭,更不可以汪汪劍”
沒錯,她就是這麼冷酷無情,就是這麼無理取鬧。
——
在第一步交流上達成了暴力式共識,傅昨看著對方就差沒把耳朵都耷拉下去的樣子,心裡莫名產生零愧疚感,於是努力找話題想哄哄他。
“呃,你既然聽得懂我的話,那你自己會不會?”至今為止,她從他嘴裡聽到的唯一的“話”,還只是那一聲“汪”而已。
少年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好像還有些不習慣開口,發聲間有些停頓,語氣神情裡卻是完全的認真“主、人。”
“唉?”傅昨微微愣了愣,連忙擺手“我不是你的主人啊,我們兩個其實應該算——嗯同伴關係吧。”
雖然當初那句“為我墮妖”的宣言中二至極,但對方的確實現了這一點,傅昨也便在心裡將他視為了自己真正意義的夥伴,從此交換彼茨忠誠。
少年眼裡卻有些茫然的『惑』意,重複了那個字眼“同伴?”
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對這個詞語進行定義,斟酌著道“同伴就是,呃,碰到難題的時候互相信任,生病受贍時候互相照顧,有困難的時候互相幫助,感到難過的時候互相傾訴——大概是這樣的關係。”
互相信任、照顧、幫助、傾訴。
少年非常仔細地考慮了她的每一種情況,然後便越來越覺得,這個“同伴關係”真是太糟糕了——
他應該無條件地服從主饒意志,而不是靠所謂的“信任”,那簡直是對他的忠誠的侮辱!
以及,他居然會讓主人“生病受傷”?那他還有什麼臉面去照顧主人,難道不該第一時間自覺切腹嗎!?
互相幫助是他惹下了麻煩,自己處理不好,居然還要主人幫他解決?稍微想象一下那種可能的發生,他簡直要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的存在價值
還有難過的時候互相傾訴不能討主人歡心的可能『性』已經是噩夢了,居然還要讓他向主人傳播負面情緒那他不如現在直接回花名町被那柄斧頭砸算了。
於是,這廂的傅昨完全不知道對方在考慮什麼,只看著他的眉頭越皺越緊,似乎很有些嫌棄的意味,然後聽見他誠懇到幾乎堪稱祈求的語氣“不要當同伴我只想做你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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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昨“”
這個傢伙怎麼回事啊?為什麼變成妖怪以來,各種槽點就越來越多了啊——不對,之前沒變成妖怪的時候,好像就是個賊難伺候的公舉了
——
傅昨沒能夠拗過他,“主人”這一底線稱謂終歸沒能讓他改口。而且,她堅信,換做任何人,面對這種寧肯“撞樹明志”也不肯當“同伴”的決心,都會無可奈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