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傅昨就突然出聲喊了他一聲。
冰藍色的身影在眼前頓住,微微轉過身來,勾勒出昳麗緋色的眼角下,冷澈眸光淡淡地看住她。
傅昨自己都不知道喊住他做什麼,只是看著那雙眼睛,又本能地覺得要跟他些什麼。
——些什麼呢?
“藥郎先生......”她抱著一股莫名嚴肅的緊張感,努力地在心裡組織語言,“就是、好像,從認識以來,你就幫了我......更準確地,是救了我很多次。我有時候也會想,要是哪,我能幫到你就好了。”她非常認真地看著他,“雖然我不知道,你之前到底是碰到過什麼事情,現在想去薔薇島又是為了什麼......”
“但是如果、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其實可以一起想辦法,找薔薇島也好,你想做的事情也好,就是、嗯......萬一你需要幫忙的話......”
著著,她就越來越不下去了。明明從始至終都在給別人添麻煩,現在還大言不慚什麼想幫忙——不用照鏡子,她都知道現在自個兒臉上肯定紅得不像話。
靜靜對視著那兩道似乎讓其主人費盡全力才沒有躲開的目光,一絲不落地看清其中分明的歉疚、羞澀、誠摯,還有幾分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驚惶,賣藥郎冷靜無波的面容上,始終依然無所謂情緒起伏的跡象。
他只這麼停頓了幾秒鐘,然後便繼續先前的動作,轉回身,再前進了一步。
冰涼的目光無聲落在眼前形容怪異的妖怪身上,彷彿沒有經過哪怕一絲的猶豫,暗紫嘴角輕啟,同樣沉涼的話音,便隨之靜靜飄落進每個饒耳鄭
“根本,沒有形、真、理——這個世界就只是這麼存在著,”他就這麼一字一句,定聲清晰地道“這是,我,害怕的事。”
看著那副沉靜淡冷如往昔的神色,傅昨突然地愣了住。
而且——她這是被吞到了個什麼地方啊?空洞洞黑漆漆的,怎麼看也不像是貓的胃,莫不是她已經死了吧?還是又穿越到了什麼異次元?
“這裡不是化貓的實體,你被物怪的執怨纏住了。”
總算等到自家“金手指”的回答,傅昨先舒了一口氣,之後才反應過來他的內容。
——怎麼又是物怪跟執怨呀?
“所以,那隻黑貓是物怪?那它吞我做什麼呢?”之前她曾經聽賣藥郎過,執怨生於人心,化成物怪後也大多對人類抱有敵意——於是為什麼一大街的人都沒事,偏偏只有她一個妖怪被吞了?
總不至於是她犯了貓主子的衝吧?可是她回想起來,自己真的沒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
傅昨當時坐在攤邊上發呆,無意間一低頭,發現腳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隻黑貓。
她印象中的貓類,大多性喜潔到龜毛的程度,但這隻貓卻是渾身毛髮凌亂,有幾處還溼嗒嗒的粘成一捋一捋,瞧著面上眼裡也沒什麼精神。
她也是閒著無聊,才伸手順了順它腦門上的毛,然後用另一隻手上拿著的糖人,在它眼前揮了揮——嗯,統共就做了這些事,難道這些行為有多麼怒貓願、貓理難容嗎!?
更不要出言嘲諷了,傅昨印象裡自己甚至只來得及了一句——貓,這個給你吃好不好?——就是在這句話完之後,那隻看起來始終反應遲鈍呆呆的貓突然抬頭看了她一眼,黑圓的貓眼裡倏地蒙上一層血色,原本嬌的身軀也瞬間膨大數十倍,然後朝她一張嘴——
情況就成了現在這樣……
#如果早知道貓妖大人如此堅貞高潔,不願食嗟來之食,如果上可以再給她一次機會——她發誓自己絕對不會再作死了#
月先生完一句,便陷入了沉默,沒再回答她之後的困惑。
“……那它是要帶我去哪兒啊?”傅昨忍不住開始聲bb。
——沉默。
“……我、我不會死在這裡吧?”傅昨慫唧唧地繼續聲bb。
——繼續沉默。
“……好黑呀,什麼也看不見……”傅昨沒出息地持續聲bb。
傅昨本來以為對方會一直這麼無視自己到底了,她正在努力想著,還能夠自言自語些什麼來轉移注意力——下一秒,整一方不透光亮的漆黑空間,便倏地從她頭頂上空,靜靜瀉下一絲柔和的墨藍光影。
她驚得立馬瞪大眼睛抬頭望去,目光明明於先前見久了黑暗,在觸及那絲光影的時候,卻絲毫不覺得刺眼。
那絲流光湧動流瀉著,好像某種富有生命力的物體,短短几秒之內,每一處黑暗就都被那種柔和的墨藍色調覆蓋住,讓她仿若身處蒼穹之下的夜幕。
恍惚有一輪月影在高處無聲懸著,不見一顆星,她卻錯覺整片幕都分明潤著盈盈的星光;際零散飄著幾隻浮燈,周圍盡是皎潔的月白色;細碎瑩玉的光線在遠處勾勒出無數碩大的光暈,層層間隙裡點綴著某種難辨的紋理——一切都靜靜的,沿著綿延的遠山,鋪延到未知無垠的盡頭。
傅昨呆呆看著眼前的景象,莫名產生了一種無以言表的聖潔感,簡直覺得哪怕連呼吸都會侵擾這種美麗。
“月、月先生……”等到終於回過神的時候,傅昨很想甩出一堆極致華美的辭藻,以抒發內心的讚美洋溢之感,吭哧吭哧半晌,總算憋出一句:“想不到……呃、你還挺有藝術造詣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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