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尹映梨看著眼前這個擋住了月光將她整個人罩在陰影中高大的身影微微怔了怔,廊下的燈光昏暗,她好一會兒才看清傅司珵的面容隨即笑著喚了他一聲。
傅司珵微微笑了笑,將手中的果盤遞給她隨即坐在了她身旁,他手裡還提著一壺酒和一隻碗,自顧自的倒了一碗問她:“可要和我飲一碗?”見尹映梨搖了搖頭,他隨即笑著先飲了一碗,隨即撥出一口氣來。
“二哥是幾年前參軍的,想想當年我才八歲吧,轉眼我已經二十歲了,十二年了,總覺得時間好似一晃而過,我好像什麼都沒能留下一般,忽然有些想不起來這些年我都是怎麼過來的了。”
尹映梨用竹籤扎著落秋給她切好或是剝好的水果,自顧自的說著,視線卻是看向那一輪圓月,神情清冷而眸光深邃,傅司瓊看了一眼她那極為完美的側臉,沒有搭話,聽著她繼續說著。
“開始那幾年過得太快活了,在觀裡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後來又和師兄師姐他們一起四處遊玩更是放肆無狀,原以為我們都能這般一直過下去的,只是轉眼之間已是物是人非,我也變了個模樣。”
“二哥,你為何不一起走呢?大哥他們在那邊過得很好,他們總是時不時的說起你們,擔心你們是不是過得不好甚至是出了意外,憂心不已,總是想回來尋你們。瓊姐姐她到底又是怎麼想的呢,當真愛那個男人愛得那般深沉嗎?”
“離開家的第二年我曾經回了祁臨城一次,在那裡我遇見了瓊姐姐,她想做什麼呢,我當時便在想著,後來便想明白了她想要做之事,可是,我卻沒有攔她,偶爾我回想起來,若是我當初相勸一番是不是就不會變成如今這番模樣呢,每每想起就覺得自己很是可笑,其實我根本就沒有資格去說些什麼。”
“二哥,瓊姐姐她當真過得幸福嗎?”
尹映梨忽然扭頭看向傅司瓊,正巧傅司珵也扭頭看向她,二人臉上都沒有笑意,四目相對,傅司珵率先挪開了視線,直到現在,他依舊不習慣與她那雙烏黑深不見底的清冷眸子直視。
以前只覺得清冷深邃,那裡面是帶著的是疏離,澄澈而深邃,投入人眼中就好似什麼都被她看穿了一般,有一種令人難以直視的魅惑感。
現在,那雙眸子時常伴隨著情緒的波動變化著,更多的時候像是現在這般,冷得徹骨,詭異得令人生寒,那眼底深處瀰漫著的是怎麼也掩不去的恨意,還有隱約之間的絕望,這讓他心生懼意卻又甚是憐惜。
他知曉她不是個心寬之人,相反的她很小氣,因為她很記仇,這一點他親身體會過,但是另一面卻也能看出她極愛惜自己親近之人,他能明白她回來的緣由。
瓊兒過得不好,可她又何嘗不是,她偏偏就很記掛著他人,可唯獨就會忽略了自己,如今更是有些偏執的將錯攔在自己身上,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人的啊。
“那你呢,梨兒,你覺得你如今過得快活嗎?”
這話一出,傅司珵就有些後悔了,他就像是把插在她心口上的劍拔了出來又再捅一刀上去一樣,此刻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好讓他清醒別再嘴賤。
“不快活,一點也不快活。”尹映梨毫不遲疑的說道,嘴角微微一勾竟是露出一抹詭異的笑意來,“可是,若是什麼都不做,那更不快活。若只是我一人不快活那我也無妨,可是並不只有我一人。”
傅司珵自然是知曉尹映梨口中說的人是誰,尹胥澄,她最愛的弟弟,他一直都不敢問,無論是她的事還是他們傅家的事。
“二哥,將瓊姐姐帶回來吧,她做的已經夠多了,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傅司珵苦笑,若是可以他何嘗會等到現在,只是她不走啊。
“等事情結束了,我們一起回家吧,帶著瓊姐姐和嫂嫂他們一起回去。”
傅司珵看到她臉上的笑與方才不同了,似乎帶著期待,他覺得有些恍惚,卻是笑著點點頭應了,隨即又道了一碗酒大口大口飲盡。
回家嗎?他心中更是苦澀,她的家毀了,不,他們的家毀了,早就毀了,現在的家跟以前的家不一樣了,再也不一樣了。
未來會發生什麼他們誰都不知曉,他也無法保證自己最後當真能陪著她一起回去,約定做過太多,無法實現的也太多,他根本就沒辦法笑著懇切的對她說,好啊,到那個時候我們就一起回吧。
她選擇回來的時候也一定這般想過吧,如果自己再也回不去的可能性,可她還是這樣笑著告訴他,他又能如何呢。
“二哥,若是我毀了東祁,瓊姐姐會恨我嗎?”
冷不丁的,尹映梨又忽然問了一句,傅司珵微微一怔,很是平靜的說道:“不會,因為決定要這麼做的是我,即便是你,她也會笑著告訴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就跟當初她與我說的一樣,她當真什麼都不在意的,就連她自己的命都是如此。”
尹映梨笑了笑,沒有接話,原來不僅僅是她看出來傅司瓊的心思,傅司珵也看出來了。
尹映梨沒有再說很是觸動人心的話題,就連傅司瓊也沒有再提起過,與他又說起了那達慕那裡他們家人的事情,大大小小很瑣碎,其實也不過只有她記憶中那半年而已。
傅司瓊也是從落秋那裡聽來了一些事情,其中很多就是她與靳陌竹的事情,只是他不能提起靳陌竹,一刻也好,一日也罷,只要她少一點想起那麼她就還會像現在一樣好好地,不會有更大的變數。
他跟落秋他們想的一樣,只要她還有希望,那麼她就不會輕易的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現在的她這樣也很好,只要他們好好看著她,那麼就不會有事的。
啟程前往下一個目的地,在半路途中,尹映梨見到了玄楓,玄楓當即就翻身下馬跪下了,而尹映梨心中苦澀,卻是紅了眼眶而再也流不出淚來。
當年情況她卻是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去的那達慕了,等醒來時時間一晃便已是三年了,連記憶都還停留在當初聽聞師父去世接著又是蓮華死去的噩耗,她久久都不能釋懷,更是不能原諒自己之時。
尹府的人根本就沒剩下幾人,當初跟著他們逃走活下來的都已經跟著一起去了那達慕,卻不知玄楓還活著,如今見了卻是不免又想起了那慘烈的往事,被傅司珵又說了一頓,二人方才緩了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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